他山砍玉 - 理工男换灯泡

他山砍玉

Dec17, 2013
话说我自是个逐波之人。逐波来到美国，逐波参与了换世纪初科技股落潮，自然也逐波（无奈地）当了一个小小地主。好象也有过“逆流而溯”的时候。比如当初年轻时交男友，竟找了位理科哥儿。缺少远见呐。同屋的姐妹们或是选了入了大部委开始当小官的学长、或是找了位文人同窗。或求涉世练达，谋日后治人基业。或共探文中锦绣，求个哪日寒宫折桂啥的。只有我，找了位会读深奥课本、能将些小白鼠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生物哥儿。自然，生物哥将我带到了美国，实现了我当时的人生理想，呵呵。
  
可这二十余年“文理不通”的日子，自是别有一番滋味藏在心头。刚刚在文学城上读了两篇当年的文科女对自己如今的“理工男”老公的“崇拜”文，还在回味之中，没想到自己也亲临其境，竟又被眼前人感化了一回。说“又”，这本是无数类似事件中的不算多起眼的一件，放在往日，也就平平常常过去了。水照样流，日头照样西走。本可谓事不过心，水不留痕。

可是想想那两位动笔的文科妹子，怕是还不如我这位老姐闲在。该是尚未空巢，还得为孩子们打理日常家务。去年也是这时候，很确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株秋日临风草，岁寒中空之感“茂”然而生。哦，文科女人的东拉西扯、左右旁证先在这里用个省略号，简单说，就是不得不向这两位文妹子看齐了。
  
再说我的一位单身妈妈房客，是位在中学里教科学课的老师，年轻优雅，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她并不是麻烦的那种房客，但总是持续性地与我联系，讲一些微小的需要处理的事情。比如她的钥匙开不了一对锁中的一个。其实只是稍稍难开一些。有一回我和老公正在很远的一个餐馆吃饭，她打电话说进不去了，要我去开门。即使我 马上放下碗筷，开车回家拿钥匙，再去她那里，也得两个小时。正在打包的时候，她来电话，说打开门进去了。后来她便不锁这第二道锁，有一回出门上班，她儿子顺手帮她锁上了，她马上就打电话让我去开，免得晚上回家麻烦。象是很严谨的一个人呢。后来老公索性跑去换了一套新锁，免了日后自家跑腿，也免去她每次关门小心翼翼的不便。

这回她说门厅里的灯不亮了。还说三只灯泡一起坏了，可能性很小，是不是开关出了问题。老公下了班，买了灯泡，就开过去看了一下。回来说换上新灯泡，不亮，看来是三向开关出了问题。这可是个大问题呀。自家房里大厅中也有这问题，灯不亮，风扇可以转。当初请电工师傅看，也没找出原因。老公一直没放下这事，觉得是开关老化了。可初搬进来，哪个开关管哪只灯，亮了才知道哦。不亮，都不知什么地方还有一个或多个控制开关。

一个阴雨霏霏的周六下午，本打算联上公司的网，干些前日没弄利索的活，老公说我该陪他去修灯。知道帮不上忙，但需要精神支持。想想人家说得也在理，便穿戴整齐，做好修理完毕顺路去商店里逛逛的准备，一起来到出租小屋打理当小小地主该做的事。

到了地方，女老师不在家。看来又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外边消遣了。第一步很顺利。老公很麻利地将管门厅的电闸关掉，拆下了两处开关。每处露出四根电线，我看着有点晕。带上拆下来的开关，先去一家The Home Depot照葫芦找瓢买替换件。因为搞不清哪只坏了，买两个，都换掉，省心，也省去日后很快再出麻烦。回来后开始了真正的修理。老公拿出试电笔，将其他三根线分别和地线相接，首先要弄清哪根是英文叫“热线”的那条线。（也许电工叫火线？）我顺口问问什么是火线、地线。只是问问，一点听的兴趣也没有。至于为什么问，大概是想弄明白他究竟在干什么。外行领导内行，也得稍稍参与嘛。老公看我的表情，也心知肚明，叹了口气。“文科生啊，不懂装懂难哪”。我们家里对文科生的嘲笑是最常发生的话题。当然恼也没用，不懂的人不用干活。得到好处，听几句讽刺也没啥。有时我也忍不住讲些反话，说在美国和在中国一样，都是科学家管着当年学人文科学的人研发导弹，人类大脑不断进化之类云云。但眼下八根电线露着，还是不斗嘴为妙。
  
这个房客，是我见到的唯一的和老中一样，在室内脱鞋的美国人。虽说楼上楼下，全是木板地或瓷砖，没有脱鞋的必要。头几次开关电闸，老公总是自己跑到后院去弄，因为只在门口忙活，便不脱鞋了，但也不好穿厅直入后院。从草地上绕过去，下着小雨，草屑、泥巴都有。每次进门，都在门口小垫子上蹭半天，好在我已算计好，临走时用纸巾把几块踩过的地砖擦干净就好了。
  
装好了。跑去打开电闸，试试一处开关，不亮；试试另一处，也不亮。大概是火线接错了。老公边说边找出临来时打出的两页纸，重读一篇有人弄到网上的介绍经验的短文。还得去断电闸。这回我执意要去。不知他是心疼我脚上崭新锃亮的长筒皮靴，还是心疼穿皮靴的人，总之开始总不肯让我去。我呢，怕自己向来马马虎虎，将人命关天的事弄错了，也不敢较真。可这又一番跑前跑后，哪能还当甩手管姐呀。当我满腔信心地第一次拉掉电闸的时候，真没想到，接下来的三、四个小时，还要来来回回拉很多次。也不知老公怎么弄清的，反正他认定靠里面厅的开关，是主开关，接对火线与否最关键。重新打开，电线很难从新买的开关器中拔出来。仔细看了看，每处线旁边有个小孔，需要有尖细的利器插进去顶住，线才能拔出来。老公在两个工具箱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够细的器具。我跑到车里，不抱什么希望地乱翻翻。最后找了几只牙签，一个有铁环的夹子和一个女孩子用的小黑铁卡子。我将小黑卡子拉直，刚好能放进小孔。后来，老公就靠这个小卡子，在寻找正确接法的踏实且英勇的科学实验中，将六根线（地线不用插孔）拔来拔去。

在老公纠正最初的错误，循规蹈矩地照着短文，探出主开关中的火线，并正确联好所有线后，他开始对第二个开关用电笔测试，想找出它的火线。测来测去，怎么都跟文中所讲该出现的情况相反。难道短文的作者写错了？或是他故意留了一手？老公自言自语，看来很烦恼。雨还在稀稀落落地下，常在断电状态下操作，不得不开着门借亮光，冷风袭人。好在我出门时，长短皮衣各带了一件，如今早就换上长的了。老公却一件单夹克在身，也不叫冷。按照他做事的常规，他自自然然决定将三根线每根都当火线试一遍。想想此人秉性，我想劝他罢手，动动嘴，又咽回去了。

试了一圈，无果。我说，你那根火线怎么总脱出来，不用拔，是不是接触不好? 老公看了看，可不是。别的线，总是得用小卡子插进旁边的孔里，用力顶着，才能拔出。可火线那接孔，自由出入。老公拿下来对着光细看，两个小孔（一个接线，一个放触放器具）都看不见金属亮光。哈，试来试去，竟在试一个残次品。再去一回商店？那可不近呢，来回路上至少又是四十分钟。两个电脑工程师的小时工资，加一块儿，也算个数目。如何左右？想一想，时间便是金钱，金钱得省着用。还是将换下来的、准备扔掉的两个开关试试更合算。两个里边该有一个是好的。按不知那根线是火线、哪个开关是好的计算，来回再弄个六次便可以了。于是，小雨里，冷风中，当年的文理科生一前一后，遥相呼应着，拆线插线，拉闸关闸，好一个热闹。虽说尽量做斯文人，喊话尽量压低，但有时不得不提高嗓音，也不知是不是吵了邻居。好在女教师还没回家。

轮番试过，都是不亮不亮还不亮。我知道老公心里盘算什么，但自己也劳作了半天，终于有资格发表隐藏很久的心声了。喂，河沟里遇激流，咱激流勇退吧，不是说来日方长？还想带上青山绿水啥的。老公白了白我，不说什么。每到这时，便是他最不肯罢手关头。不用再说什么烧柴不烧柴的，省了。钻进车里，再次去那家The Home Depot。换了个好的开关器回来，老公终于发言了。他已经很肯定地弄明白第二个开关中哪根线是火线了，不用一根根试了。边说边演示他的发现和推理，摆活给我看。我心里只关心结果，哪里对火线判断理论有什么兴趣。寒风里又不好太硬邦，只好强颜无语陪笑。

简言之，一番重新打铁之后，灯还是不亮。我开始铺垫退路，比如这灯不重要呀，再请电工师傅呀之类的。上回他头次来换灯泡，是不是把旧灯泡又拧回去了？他这种人，绝不允许把新旧灯泡混杂一起保存的。至于扔掉一个他认为没坏的灯泡，几率有多大？我突然理直气壮起来。你到底换没换灯泡？ 你买的新灯泡在不在上边？我直着脖子瞪着他连声质问。本来换灯泡也是老公此刻必行的黔驴之技。他绝对是个碰了壁不肯住手的人。这么简单一件事，本该没什么难度，如今却弄个如此狼狈不堪。想来他的脑子一定苦恼着，在找漏洞。最恨的是想不出哪里欠推敲。

老公此时最怕我命令他打住。借着我的质问，赶紧架上梯子，取下一只灯泡，对着光看看，灯丝没断。拧上新灯泡，不亮。习惯性的，这位竟拧下新灯泡，把原来的旧灯泡又拧回去。我正“狮目”眈眈，看到这便急了。哎哎哎，把新灯泡拧回去！河东狮吼，不容分辩。老公只好把旧灯泡再次拧下来，重新拧上新灯泡。今日世道，值得感叹哪！真是蓬门为悍妇开呀！噢，灯亮了！

如此折腾了几个小时，真人剧，竟是灯泡没有拧紧。老公于狮吼之下，手一哆嗦，便用够了力。我的天，狮吼佳话！一位科学课老师，一位理科人士改造而成的资深工程师，平日缜密运用逻辑推理，行事总要条条是道，今日竟被一个脑不存东西南北、目不辩火线地线的文科女人笑话了。

weiqi

朋友的一套出租房，住户打电话说冰箱不制冷。朋友立刻联系到本地最厉害的水电气一体化专家，到那一看立刻发现问题所在：冰箱门没关紧。上门费200元笑纳。

正好请教一下。一个卧室里的所有插座都没有电了，把车库里配电板上对应于该房间的开关反复开合了几次，也不见效。是否也是开关坏了？

电脑工程师不算工科。

先将配电板上对应此房间的开关合上，检查开关的出线是否有电。若有电，说明开关没有问题，是房间里的插座接线的问题。若没有电，说明开关出了问题，需要换新的。

顶玉姐的好文章！呵呵。。


居士
翻墙于兰州

他山砍玉

很高兴weiqi先生来捧场。玉姐若是在充实个人生活的努力过程中，能给朋友们、来读我文字的人们带来些娱乐，就“双收”了。

其实我们的Lease中，写得很清楚，每次修理，房客是要付头$75的。但我俩人都很面软，开不了口。好在房客都很有修养，我们也本着吃小亏便不会吃大亏的行事原则，在这说生意是生意，说消遣也算消遣的行当里维持着。说实在的，这小地主的经历，是一种与美国人近距离接近的“实际体验”。确实让我稍稍感受到了自己对美国社会的那么一点点参与感。可以说，很多对人的美好的感受都由此而生。对美国人的尊敬是很自然的。也可以说是自欺欺人地来“享受”和充实人生经历吧。

他山砍玉

好象有点道理。感谢比尔盖茨改变了世界，拯救了一大批脑筋闲置的老中。

湖畔居士

顶玉姐的好文章！呵呵。。


居士
翻墙于兰州

给点宽容, 现实中这样中国培养的理工男多了, 我有个朋友刚来美时,自己换机油, 把发动机底下的油盖打开,放掉旧油,却忘了盖回去, 倒进的新油又从底下流掉了, 这时家里的领导急着要出去买东西, 盖上油盖就开走了. 没开出去几英里, 发动机就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