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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8:揭开盲区---真详细,虽也有数据错误,但基本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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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0 19:29: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27】


  113团将士像一群猛虎,嘶吼着冲向日军。他们在缅甸的第一仗,就显示出了极强的战斗力和极高的战斗素养,完全不像是一支第一次走上战场的部队。
  孙立人是这样评价自己的士兵的:
  “我部官兵,平时处处受欺,时时怄气,早就想找一作战机会,一显身手,借以泄心中愤慨不平之气,所以此次出发,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士气的旺盛,战斗意志的坚强,无以复加,真如怒马奔腾,喊也喊不住。”
  新38师的前身缉私总团在贵州都匀的深山中练兵四年,早就想出来报效国家,可是上层总是不予理睬,要让他们做城管,每天去抓那些贩卖私盐的小商小贩。四年后,上面终于同意把缉私总团改编为军队编制,却又平白无故地扣押了一半人马。缉私总团是千里马,但是上层偏让他们去拉车;缉私总团是进士举人,但是上层偏让他们去砍柴。这种怀才不遇的人,在中国太普遍了,因为中国的上层,需要的都是奴才,而不是人才。
  所以,缉私总团改编而成的新38师,上上下下都憋着一口气,一来到缅甸,就决心建功立业,让轻视他们的人看看。
  很不幸,樱井省三的第33师团成了新38师的出气筒。
  活该33师团倒霉,活该樱井省三倒霉。
  纵观樱井省三的一生,是一个悲剧的一生,他在中国战场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在缅甸战场同样没有占到便宜。日本投降后,樱井省三在被关押两年后,回到日本,当了一名和尚,依靠吃斋念经、祭奠亡灵度过了后半生。这家伙看破红尘,居然活了96岁,直到1985年才死了。


  孙蔚民当年担任113团二营五连连长。很多年后,他还能记得仁安羌战役的详细情况。
  113团刚刚来到仁安羌,准备解救被围困的英军时,一名英军少校和两名指挥官带着电台来到了113团,他们看到中国士兵穿着草鞋和短裤,神情先是非常惊讶,接着就是不屑,他问:“你们就只来了一个团吗?”
  当时在113团团部的新38师副师长齐学启,他是美国西点军校的高材生,他对英军少校说:“中国军队虽然只有一个团,但是能够抵你们英国军队一个师,甚至一个军。我们的一个士兵,可以抵十名日军士兵。而且我们还有最灵的一种武器,这就是不怕牺牲的精神。”
  英军少校面露惭色。


  在第一波攻击中,李文才所在的小分队用手榴弹解决了日军的炮兵部队,孙蔚民所在的小分队,则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战。
  113团的炮声刚刚响起,炮弹刚刚落在日军的炮兵阵地,第五连就冲上了日军的一处步兵阵地。
  炮声就是命令。
  战斗一开始就是白刃战。
  如果仅仅认为新38师是按照美国军事院校的方法训练出的特种兵,那就错了,新38师每个士兵都掌握了一手美国特种部队所不具备的技能,那就是白刃战。
  新38师是用美国特种部队和中国武术,中西合璧生产出的优质品种。
  四年的刻苦训练,每名士兵不仅仅练出了一手精准的枪法,还练出了一手快捷的刀法。
  新38师的每个班,都配置有两把大刀。而日军最害怕的,就是中国大刀。因为中国大刀在和日军拼杀时,刀法非常霸道,直奔脖子而去。而脖子如果被砍断,头颅落地,死后的亡灵就不能进靖国神社。日军的亡灵不能进靖国神社,就永远在野外游荡,无法回家。
  用武士道武装起来的日军,尽管不怕死,但是害怕头颅落地,所以,日军在战场上一看到中国军队挥舞大刀,先就泄气了,先就害怕了。
  一泄气,一害怕,就处于下风。最害怕头颅落地,而头脑偏偏就落了地。
  绳子总从细处断,最害怕的地方,往往就有鬼。


  五连冲入日军的驻地,20把雪亮的大刀在前,其余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后,一连人马嗷嗷叫着冲上了日军驻地,见人就砍。日军还在睡梦中,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遭到中国军队的夜袭。此前,日军布置在驻地外的岗哨,都被中国战士用刺刀解决了。
  驻地外围的日军很快就成了中国战士的刀下鬼,可是,驻地内圈的日军听到了喊杀声,顾不得穿衣服,拿着枪,光着屁股冲了出来,向第五连扑来。
  第五连继续向前冲去,他们只要见到光屁股,就一齐砍杀。日军关着屁股反而更好辨认,中国士兵在漆黑的夜晚里,不会误杀了。
  前面的光屁股被砍杀,后面的光屁股架起机枪向着第五连扫射。
  天空中,还出现了日军增援的飞机。
  战斗一下子进入了胶着状态。
【2-28】


  三个小时后,孙蔚民率领的第五连击退了光屁股日军,跑得快的捡回了一条性命,跑得慢的,被中国军人手中的大刀砍翻在拼墙河里。他们身首异处,魂灵永远也回不到靖国神社了。
  这时候,机枪二连连长谭龙彬带着两挺重机枪前来增援孙蔚民。
  由于对阵地不熟悉,谭龙彬连长一来到后,就把两挺重机枪摆放在两边,单膝跪地,手举望远镜,瞭望日军阵地。
  孙蔚民一看到谭龙彬手举望远镜,就连声喊道:“快卧倒,对面树林里有狙击手。”话音刚落,树林里就飞出了一颗子弹,谭龙彬倒了下去。‘
  谭龙彬的大腿上血流如注。
  孙蔚民急得眼冒火星,他派人赶快给谭龙彬裹伤,然后抬到后方医院里。


  机枪二连连长谭龙彬是幸运的,他只是负伤了。而第三营营长张琦却壮烈牺牲了。
  那天,李文才跟着杨振汉营长的第一营,在拂晓前冲破了日军的第一道封锁线,占领了日军阵地。天亮后,日军组织反扑,第一营坚守阵地,奋力阻击,阵地三次失去,又三次夺回。
  短短两天里,这已经是李文才的第三次战斗了。他藏身在树丛中,把步枪贴着地面放置着,他爬在地上,热带森林里密密丛丛的树枝树叶遮没了李文才,也遮没了李文才黑洞洞的枪口,他看到在日军进攻的侧翼,有一名拿着狙击步枪的日军,像一条蜈蚣一样,静悄悄地向第一营的阵地逼近。
  不远处,日军冲锋的大部队,不断有人倒在进攻的路上,但是这名狙击手毫不为之所动,他冷静得像一块石头。
  日军狙击手匍匐到距离李文才仅有五十米的距离时,李文才扣动扳机,日军狙击手不动了。李文才不知道打中了没有,他干脆顶上一颗子弹,再打了一枪,子弹打在日军狙击手的身上,溅起血花。两粒子弹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身上,日军狙击手肯定结结实实地死了。
  这名日军狙击手,是不是打伤谭龙彬连长的那个狙击手,也许是,也许不是。
  如果这名日军狙击手知道他是倒在一名中国新兵的枪口下,估计他即使没有被打死,也会被气死。


  杨振汉的一营被日军团团围住,战斗进入白热化,而张琦的三营已经结束了战斗,赶来增援一营。
  张琦刚刚来到一营的阵地,指挥部队阻击,突然被日军机枪子弹击中,身受重伤。
  张琦倒在地上,血流如注,他还在奋力嘶喊:“弟兄们,杀啊!”
  身边的人将张琦送往后方医院,可是因为流血过多,他壮烈殉国。
  张琦的牺牲点燃了战士们的复仇火焰,战士们跃出战壕,像一群饿狼一样扑向已经冲到了阵地前沿的日军。日军终于又一次被击溃了。
  这次,113团的战士们,再没有给日军机会,他们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大声呐喊着,将日军一直赶到了仁安羌油田边。


  李文才记忆中的这场鏖战,从早晨4时一直打到了午后3时,时间长达11个小时,这11个小时里,战士们反复冲杀,没有吃一口饭,没有喝一口水。他很奇怪,当年打仗的时候,连着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既没有感觉到饿,也没有感觉到渴;而不打仗的时候,一到吃饭时间就饿了。
  李文才随同战士们追击日军,他看到沿途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还有被炮火削断的树枝。日军本来有战场上搬走尸体的传统,可是,从日军满地的尸体,就能够想到他们逃跑的时候,有多么狼狈。


  日军逃到了仁安羌油田边后,恼羞成怒,迁怒于油田,他们把已经扑灭了火焰的油田重新点燃了,用来阻击中国军队的追击。
  石油滚滚燃烧,烈焰浓烟腾起了几十米高。日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烈焰和浓烟刚好给中国军队的炮兵指定了方位。炮兵将炮口对准浓烟处,一起发射,日军的死亡更为惨重。


  包围圈中的7000名英军和800名牧师、记者,看到日军被击退了,冒着冲天的浓烟和纷飞的炮火,冲了出来。
  李文才看到这些大胡子的老外,一个个狼狈不堪,他们跑到中国军人的面前,有的伸出大拇指连声称赞;有的又哭又笑,形同疯癫;有的抱着中国军人跳起了舞蹈;有的抱着中国军人亲个没完,让中国军人满脸都是唾沫。


  仁安羌大捷,113团损失过半,而日军也丢下了1200具尸体,也有的资料认为丢下了1500具。中国军队解救了英军7000名军人和800名文职人员。
  仁安羌的意义已经说得很多了,它是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孙立人也受到了英国女王的嘉奖。
  仁安羌大捷也结结实实地打了史迪威和上峰官僚们一个耳光。当初他们把113团交给英国人指挥,就是想牺牲这个团,讨好英国人,没想到孙立人带着113团击败了十倍之地,解救了英军,让他们心花怒放,又喜出望外。史迪威一再表扬说,孙立人是所有军人的楷模。
  但是仁安羌战役最大的意义在这里。李文才说,仁安羌大捷打出了新38军的信心,这样艰苦的战役都能打胜,那么新38师还有什么战役不能取胜?


  很长时间来,第五连连长孙蔚民都念叨着仁安羌战役,这一仗,让第五连仅剩32人,全团阵亡官兵有营长张琦、连长顾纪常、刘竹秋、庄陶等250人,负伤者有谭龙彬、陈尚等470人。
  在清理战场时,孙蔚民看到几乎每个日军尸体的口袋里都装着一张“全家福”,这些日本青年也有家庭,也有妻子儿女,可是他们却受到军国主义的蛊惑,侵略扩张,战死异域,最后化成了缅甸丛林中的一抔粪土。


  很长时间里,我总以为当年的中国远征军,武器是最好的,装备是最精良的,可是在我采访了当年的老兵后,我才知道了远征军的装备也和当年国内战场上的中国军队一样,简陋到了让人震惊的地步。
  第三次长沙会战的时候,中国军队的炮兵阵地设在岳麓山上,居高临下,向日军发射,每炮可击中数人,阻击了日军的进攻,可是,就在薛岳连声叫好的时候,炮声突然停歇了,薛岳问怎么回事,回答是,没有炮弹了。
  中国远征军当年出国的时候,上峰告知说,只要去了缅甸,盟国的英军就会提供更好的武器,大家都兴高采烈,可是来到缅甸后,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英军东南亚总司令亚历山大在他以后所写的回忆录中,写到了当年见到中国远征军的情景;
  “中国军队装备简陋,三人仅配备一支来福枪,一人携枪,一人负责带子弹,另外一人带粮秣。仅第五军配有炮,但该军所拥战炮不是第一次大战时所用的法制七十五厘米口径,即为德制七十七厘米,然而第五军的装备已是足以傲视其它中国车队。
  “在曼德勒战斗以前,我往前线检视战备,发现第五军的野战炮已部署妥当并加盖掩护;当战斗发生后,我再赴前线,却不见战炮。问及指挥官,他回答说是战炮已撤至安全地带,并表示第五军因为拥炮而为最好的军队,不能冒险失去战炮,否则第五军将不再是顶尖部队。”
  所有的英军都看不起这支简陋的军队,看不起他们脚上的草鞋,看不起他们瘦削的身体,看不起他们落后的武器。亚历山大在回忆录中继续写道:
  “中国军队来到缅甸,没有医护人员,没有军需装备,他们期望着我们能够喂饱他们。”
  亚历山大把中国军队叫做“寄生虫”。因为中国军队像个叫花子一样,总想得到英军的施舍,总想让英军给他们一点武器;中国军人负伤后,也只能依靠英军的医生营救。


  这就是我们当年的中国军人,我们保家卫国的祖辈父辈,他们拿着世界上最简陋的武器,却与世界上最凶残的敌人厮杀。
  他们付出的牺牲太大了。
【2-29】


  解救7000名英军的仁安羌大捷发生在1942年4月19日。
  当天晚上,劫后余生的英军军官兴高采烈,想和孙立人一起联欢,可是找不到孙立人。
  孙立人在干什么?他在筹划下一步的行动。
  打仗和下棋是一个道理,名帅名将和那些高明的棋手也是一样的。高明的棋手能够下棋看三步、五步,甚至更多的步数,而庸手才会对仅有一步的得手而沾沾自喜。
  目前,在仁安羌,中国军队仅有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人数不足500人的残缺不全的113团,英军早就溃不成军,无法再战,中国军队陷入日军33师团的中心地带,尽管经历了仁安羌大捷,但是33师团主力尚存,如果摸清楚了中国军队的底细,返身再战,中国军队随后都会有覆灭的危险。
  孙立人手中的兵力实在太少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将帅再能征惯战,手中没有可用之兵,指挥起来捉襟见肘,仍然难以打胜仗。


  第二天,也就是1942年4月20日,日军33师团果然进行了反扑。
  这天天刚亮,日军就有400余人试探性地进攻113团的左翼,想查看113团的虚实,孙立人命令集中所有炮火向日军猛轰,并且将大部分预备队派上去,向着日军一齐射击。孙立人此举的目的在于,要让日军明白,守卫在左翼的,是一支实力雄厚的中国军队。
  果然,400余名日军在付出了几十个士兵的性命后,终于明白过来,面前的中国军队兵力众多,不敢再激怒他们。
  日军在中午时分,就悄然退走了,与113团成对垒之势。


  当天夜晚,陈鸣人的112团赶到了,他们在听闻师长孙立人带着113团与日军在仁安羌激战时,就苦口婆心说动了上峰,一路奔跑上百公里,赶来增援113团。
  112团一到,孙立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当即下令:“以112团为主力,于21日拂晓,施行果断攻击,向敌左翼包围,断其后路,压迫日军至伊洛瓦底江东岸,一举而歼灭之。”
  孙立人当时手中仅有一个半团的兵力,就要包围歼灭敌军33师团,这种魄力和胆量,在当时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当然,孙立人的魄力和胆量是建立在对当面之敌33师团的了解上面。经过了昨天和前天的激战,孙立人已经明白这支日军的战斗力。他们指挥松散,各自为战,情报不明,缺乏重武器。而且,因为刚刚吃了败仗,他们士气低落,惊恐不安,装备不整,这样的一支队伍,只需击中一点,就会波及其余,引起连锁反应,像雪崩一样败退。
  午夜12时,刘放吾团长和陈鸣人团长分别带着一支部队,利用夜色掩护,悄悄逼近敌阵,准备在拂晓前发动进攻。
  传说中日军擅长夜战近战,他们不知道,他们面前的新38师比他们更擅长夜战近战。从1938年到1941年,整整四年里,33师团在中国和缅甸、泰国疲于奔命;而整整四年里,新38师一直在贵州都匀刻苦练兵。33师团的战斗素质自然比不上新38师了。
  我从一份资料中看到,当年缉私总团征兵的时候,兵员大部分来自湘西。湘西是个什么地方,只要是中国人都知道,那里山大林深,民风剽悍,血性漫溢,盛产土匪。打架不要命,打仗更不要命。


  不久,指挥部的孙立人接到了陈鸣人和刘放吾两位团长的电话,报告说他们都已经进入了阵地,10分钟后,就可以开始行动。
  一场更大的胜利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候,英军罗伯特上尉来到了孙立人的指挥所,转交给了一份要求取消这次战斗的命令。
  取消这次战斗的原因是,有一股日军突破了第六军的防线,整个中国远征军面临危险境地,需要孙立人率领新38师赶快救援,堵住缺口。
  孙立人忍痛叫回陈鸣人和刘放吾,返身回援。
  孙立人失去了一次比仁安羌大捷更为壮观的胜利。


  直到这个时候,远征军还不知道,这支突破了他们防线的日军是什么番号,有多少人。
  正是这支日军,让远征军像雪崩一样败退了。
【2-30】


  这支日军就是中国人很熟悉的第56师团。
  56师团的士兵来自于北九州,北九州民风强悍,士兵优良,相当于中国的桂军和湘军。56师团是一支包括航空兵、坦克兵、炮兵、工兵、骑兵等多个兵种的加强师团,人数将近三万人。
  4月19日,就在孙立人率领新38师击败33师团,从他们的包围圈中救出7000名英军的时候,一直潜伏在日军阵地后方的56师团,突然对第六军55师发动进攻。
  55师本来就不是一支战斗力强硬的部队。在第一次入缅作战中,中国远征军共有三个军:第五军、第六军、第66军,第五军和第六军分别下辖三个师,第66军下辖四个师,一共有十个师,在这十个师中,仅有戴安澜的200师、廖耀湘的新编22师、孙立人的新编38师作战力强于日军,其余的师作战力都与日军相差甚远。
  中国有三个军,而日军有四个师团,包括现在突然出现的56师团。
  按照人数、装备和战斗力来说,只有像200师、新22师、新38师这样的军队,才能三个师对付日军一个师团;而一般的部队,六七个师也不一定是日军一个师团的对手。日军的一个师团,人数相当于中国一个军。
  那么,中国现在有十个师,战斗力也就相当于日军两个师团。可是,缅甸战场上,出现的是日军四个师团。中国军队肯定是要落败的。


  日军强悍的一流56师团攻打中国一个二流的55师,自然不会费多少工夫,55师师长陈勉吾在一天内给杜聿明连发三封电报,第一封电报说的是:进攻日军有数百辆战车,向我大规模进攻;第二封电报说:日军攻势凌厉,我军难以抵抗;第三封电报内容为:我军阵地多处失守,日军向北猛冲。
  一个师坚守的阵地,仅仅一天时间就丢失了。奇怪的是,这股日军攻占了55师的阵地后,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继续追赶中国军队,而是向北疾奔。
  日军到底要干什么?


  日军一路奔向荒凉的北方,而没有向东和向西掩杀远征军,这一点不但55师师长陈勉吾看不懂,远征军副司令杜聿明也看不懂。
  更为糟糕的是,他们不知道这股日军的番号,他们直到现在还以为来到缅甸的日军只有三个师团,而没有把这支人数最多的56师团计算在内。
  而在几天前,为了迷惑中国远征军,56师团只派了一个联队在和陈勉吾的55师周旋,而其余的三个联队躲藏在这个联队后方的密密丛林中。直到孙立人击败了33师团一部,准备聚歼33师团时,56师团才突然冒出来。


  56师团突然冒出来,一天之内就击败了远征军的55师,冲过了远征军55师的防线,无论怎么说,远征军指挥部也要对这支日军倍加重视。可是,上峰麻痹大意了,也判断失误了。


  这股日军以每天急行军100公路的速度,沿着滇缅公路,向前狂奔。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56师团的阴谋败露,是源于一个偶然的机会。
  第五军军部有一名便衣侦察员,名叫马玉山。远征军开始作战时,马玉山化装成缅甸人,为日军55师团司令部挑水打杂。这一天,他在55师团司令部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张作战地图,上面标有日军的番号和位置。马玉山看到地图后,就赶紧退出去烧好了一壶开水,送进办公室,当时日军司令部正开饭,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马玉山就将这张地图偷出来,趁着夜晚跑到了第五军司令部,交给了杜聿明。
  杜聿明一看到地图,才知道在缅甸作战的是日军四个师团,而这个最为狡猾和强悍的56师团,已经深入到了远征军的身后。
  杜聿明急忙提醒北面的部队注意。
  56师团深入远征军身后,并不是想包围远征军,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


  宋希濂将军当年镇守滇西。滇西和缅甸,就依靠一条滇缅公路相连。
  56师团沿着滇缅公路向中国境内疾奔,而宋希濂居然不知道。
  宋希濂在《远征军在滇西的整训和反攻》一文中有这样的记载:“当时重庆军委会军令部对于敌情有一个错误的判断。他们认为沿着滇缅公路东进的日军,只是敌人为了实行追击任务而临时编成的一个快速部队,最多不过两三千人,孤军深入,不能持久。”
  而实际上,突破55师防线向远征军后方突进的就是得到航空、坦克、重炮、汽车部队加强的第56师团。这么重要的情报,最高统帅部居然不清楚。
  杜聿明不是已经知道了56师团向北疾走吗?他难道没有告知最高统帅部吗?或者是最高统帅部没有告知滇西防守部队?
  宋希濂将军所说的“东进”,是指56师团已经进入中国境内了。熟悉滇缅公路的人都知道,这条公路从缅甸到中国的方向,先是向北,然后向东。
  可能,当时所有人都没有猜想到,56师团一路疾进的真正目的。


  宋希濂将军继续写道:“28日,第88师的第264团在龙松公路上击毙了一个敌军大队长,在其图囊中获得敌第56师团的作战计划一份及地图一张,得知敌军第56师团全部都在腾冲、龙陵地区。我当即将此项文件送到参谋团林蔚那里,林蔚立即电报军令部,随即蒋介石于31日下令停止攻击,将主力部队撤回,固守怒江……”。
  至此,中国统帅部方知日军沿着滇缅公路疾进的不是3000人的快速部队,而是人数多过十倍的一个日军加强师团。
  也是直到这时候,人们才知道了这个56师团想要干什么。
  56师团,想要沿着滇缅公路,一直插到中国抗战的大后方,进入昆明,如果有可能,继续进击,进攻战时陪都、蒋介石所在的重庆。


  56师团,是日军大本营安排的一支奇兵。
  如果56师团的阴谋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2-31】


  高村无人是一名日本人,他当年是56师团的一名炮兵。
  高村无人从上中学一年级就开始记日记,一直写到了今天。对于当年的战事,他有详细的记载。
  昭和十七年,也就是1943年,3月26日,日军56师团从缅甸仰光登陆,直到5月5日占领云南松山,平均每天行军110公里。其中有14天作战七次。高村无人写道:“我龙兵团如此怒涛般的进击,才真正表现出我等北九州男儿的精彩面貌。”
  日军每个师团都有一个代号,比如以后与中国远征军交战时间最长,伤亡最惨重的两个师团:18师团代号“菊”,56师团代号“龙”。高村无人所说的“龙兵团”就是56师团;因为56师团都来自于日本北九州,所以他说“我等北九州男儿”。


  高村无人是跟随者56师团在1942年5月3日从缅甸沿着滇缅公路进入云南的。滇缅公路,本来是中国抗战的输血管,美援物资先到达印度洋的仰光港口,然后通过这条道路到达中国的昆明。可是,仰光被日军占领后,港口堆积如山的物资被日军使用,用来对付中国远征军和中国境内的军队。这条抗战的生命线上,驶来的不是我们急需的战略物资,而是日军的加强师团56师团。
  高村无人的日记记载:当年56师团有一千辆汽车和装甲车,追赶沿着滇缅公路溃逃的中国车队。两者相距七八十公里。
  因为缅甸公路狭窄,汽车只能勉强并排行驶,而现在是在追赶,所以,只能单排行驶。这样,前面的车队逃不快,后面的车也无法形成包围。
  可是,当中国的车队行驶到怒江大峡谷的时候,沿着漫长崎岖的蛇形公路,艰难地向上攀爬,而日军的车队到了峡谷的这边山巅上。两个车队的直线距离陡然缩短,中国车队进入了高村无人所在的炮队的射程中。
  高村无人和日军架好了野战炮,对准怒江大峡谷对岸的中国车队施放排炮,最前面的车辆爆炸起火,后面的80多辆汽车全部抛锚。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怒江上的惠通桥被炸断了。
  汹涌澎湃的怒江,挡住了日军追赶的步伐,也挡住了日军进入中国西南大后方的步伐,甚至挡住了日军进攻重庆的步伐。


  高村无人看到,惠通桥被炸,56师团的所有大炮都架了起来,对着怒江对岸轰炸。同时,两个中队的日军,乘着橡皮艇,开始强渡,想要占领怒江对岸的阵地。一旦怒江对岸的阵地被控制,日军就能够源源不断地渡过河来。
  日军在这天,向怒江对岸发射了多少发炮弹,没有详细记载。
  但是,高村无人把这次腊猛炮击战,和新加坡炮击战、菲律宾炮击战并成为“三大炮战”,想来这天的炮战一定非常激烈。
  腊猛,现在是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的一个乡,就在怒江旁边。


  高村无人在用大炮对着怒江对岸的中国车队进行炮击的时候,为什么怒江上的惠通桥突然就会炸毁?是谁炸毁的?


  1942年5月3日,日军沿着滇缅公路,通过边境城市畹町进入滇西后,两天推进200多公里,一直打到了怒江边的惠通桥西岸。
  于是,一场关系到全中国抗战命运的一幕,在西南边陲的一座大桥边上演了。当时,惠通桥是怒江上唯一的一座大桥,也是滇缅公路的咽喉。1942年5月4日,大批难民从惠通桥以西不断地向大桥涌来。为了防备日军的到来,守桥的中国部队事先就在大桥上安放了炸药,并且派了一队宪兵在大桥上维持混乱的秩序。
  日军的前哨部队便衣队,化妆成中国的难民,混在难民队伍里,也赶到了离惠通桥不远的地方。在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中,这支便衣队被称为斥候。
  这时,从桥东来了一辆大卡车,它要逆行过桥。守桥的宪兵命令它退回去。但是车主不服从宪兵的指挥,因此被当众抽了两耳光。
  挨打了的车主迫于无奈,只好将汽车调头,不料由于操作过猛,车头与另一车相撞,致使大桥阻塞。宪兵命令马上将卡车推下怒江,车主又不同意,大哭大闹。宪兵气愤不过,把车主拉到河边打死了。
  正是这一通乱枪就改写了历史。
  这时,身着便衣的日军已经来到了桥头,他们听到枪声,以为中国士兵发现了他们,从衣服里抽出枪来就打。中国士兵这才发现日本人已经冲到了桥上,他们赶紧点燃了导火索。
  惠通桥被炸断了。
  不久以后,日本的大部队赶到,他们一面用大炮向河对岸的中国车队和难民猛轰,一面组织士兵用皮筏子渡江。
  日军冲上了怒江东岸,迅速构筑工事,与国军36师的两个连激战。
  国军两个连在日军炮火的轰炸下,几乎伤亡殆尽。


  千钧一发之际,国军36师后续部队一个团赶到了,将突入的日军又压了回去。
  西岸的日军越来越多,拼命渡河,而日军的工兵居然开始抢修被炸毁的桥梁。
  就在这时候,陈纳德的飞虎队从昆明出动了,这些携带着重磅炸弹的飞机带着尖厉的啸声,掠过东岸国军36师将士的头顶,也掠过了怒江的上空,将一枚枚炸弹丢在了日军的头上。
  据后来参加过这次轰炸的一名美军飞行员回忆,他坐在飞机上,看到机翼下的日军在滇缅公路的两边排成了长龙,坦克、重炮、汽车、士兵……井然有序,绵延20公里。这就是日军56师团,他们等待着惠通桥修好了,浩浩荡荡地进入中国的西南大后方。
  时隔多年后,当年的情势让人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双方相持不下时,宋希濂带着参谋人员赶到,指挥36师向日军发起勇猛反击,冲上怒江东岸的大部分日军被消灭,剩下的被挤进了汹涌的江水中。
  飞虎队的飞机将肃然静立在滇缅公路两边的日军56师团当成了活靶子,日军惊慌失措地钻进了公路两边的稻田里和树林里。在缅甸战场上无比骄横的日军,现在也终于尝到了挨炸的滋味。
  昼夜兼程赶来的国军87师和88师,也赶来增援。此时,惠通桥东岸已经聚集了三个德械师,可见惠通桥在当时抗战中的作用有多重要。
  几天后,第6军预2师也赶来了,驻扎保山,加强怒江防御。


  从此,日军再没有越过怒江一步,两国军队在怒江两岸形成对峙,直到两年后大反攻开始。 


  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就这样失败了。
  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的失败,有很多原因:
  英军背信弃义,独自逃走;
  56师团长途奔袭,断绝远征军后路;
  制空权完全掌握在日军手中,远征军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中;
  高层纷争不断,将帅不和,蒋介石总是和史迪威尿不到一个壶里,而杜聿明等将领又总是和史迪威扯皮;
  敌情不明,连日军有几个师团参战都搞不清;哪一个师团在什么位置,也搞不清。
  ………
  这样的一支远征军,如果还能胜利,除非骆驼穿过了针眼。
  我看到过一份资料,是远征军第66军张轸写的,张轸写到的两件事情让我很震惊。
  第一件:日军56师团冲破了远征军55师的防线,向北进攻时,远征军司令部参谋团团长林蔚让张轸在腊戍指挥拦截日军,而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让张轸去曼德勒防守,并说,如果张轸去了腊戍,一定要严惩。张轸就这道命令与林蔚协商,而林蔚说:“不要紧,一切由我负责。”
  司令和参谋长各持己见,相持不下,指挥系统紊乱到了这种程度,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第二件:张轸身为军长,军部里居然没有一张详细的缅甸地图,师部以下就更不要说了。就是张轸手中的这张地图,还错误百出。地图上有的,实际上没有;实际上有的,地图上没有。更要命的是,河流上的桥梁,实际上有,而地图上没有,致使第66军跑了很多冤枉路。
  反观日军,他们的地图详细到了让人震惊的地步。我采访过的很多老兵都说,他们在战场上缴获到日军的地图,和实际一对照,发现日军地图上每一座房屋,路口的每一棵树都标得清清楚楚。而我们的地图,居然连桥梁道路这样重要的信息,都没有反映出来。


  入缅作战失败了,中国远征军何去何从?
  当初入缅的有十万人,经过多日作战,现在还有八万人。
  蒋介石让回中国,史迪威让去印度。
  而且,史迪威在1942年5月6日下令中国远征军向印度撤退,而他自己拒绝了美国派来接他的飞机,执意带着少量随从人员,步行去印度。
【2-32】


  蒋介石在1942年5月9日的日记中写道:
  “史迪威擅自令我华军赴印度,而彼且离开队伍,先自赴印,并无一电请示。此种军人,殊非预想所及。”
  5月18日,蒋介石让美国驻华军事代表团团长马克路德转告史迪威:“中国军队无退入印度之意。”


  杜聿明是蒋介石的嫡系,他拒不听说史迪威的命令,要求中国远征军向北,穿过亘古无人的缅北野人山,走向回国的方向。
  而中国远征军所有的部队中,只有孙立人的新38师没有向北走,而是向西走,向西走,是去往印度的方向。
  而向东,是日军占领的泰国,向南走,是印度洋。远征军只有两种选择,向北,或者向西。
  事实上,向北走,是一条死路。向西走,是一条生路。
  十万远征军,两万牺牲在战场上,四万倒在缅北野人山。能够活下来的,仅有四万人。
  倒在回国路上的,比牺牲的还要多。
  所以,向北走,是一个馊主意。
  而蒋介石为什么又会想出这样一个馊主意。
  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蒋介石害怕远征军开往英殖民地印度后,中国远征军会成为英国远征军。


  在缅甸,英军比日军好不到哪里去。所有的中国远征军,包括蒋介石,都领会了英国人的背信弃义。
  美国提供给中国人的战略物资,在仰光堆积如山,英国人宁肯被日本人抢走,也不送给中国人;日本人还没有打过来,英国人先把中国人即将驻防的房屋全部烧光;中国人和英国人联合起来,有可能打败日本人,可是英国人偏偏就要逃跑,让中国人留在后面给他们挡子弹……
  在英殖民地缅甸,英国人最担心的,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
  日本人占领了缅甸,英国人可以撤退到印度去,日本人是没有能力再去进攻印度了,因为能够打到东南亚,日本人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极限,然后,英国人借助美国人的力量,在适当的时间再把缅甸收回来。在这场有美国人参战的战争中,英国人自信胜利最后是属于他们的。
  而中国人如果在缅甸打败了日本人,那就很麻烦了,中国人会借口保护滇缅铁路,留下不走,到时候,想从中国人手中收回和中国紧挨着的缅甸,难上加难。
  所以,英国人害怕中国人打胜仗,甚于害怕日本人打胜仗。
  蒋介石害怕远征军去往英国人的殖民地印度,甚于害怕亘古无人的缅北野人山。


  可是,蒋介石犯了一个错误,这就是保存有生力量。保存自身,消灭敌人。消灭敌人的前提是保存自身。都没有自身了,用什么去消灭敌人?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是保存自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蒋介石的性格太过刚硬,缺少变通。


  蒋介石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按照著名历史学家黄仁宇的说法,日本士官学校培训的是不怕死不畏艰险的士兵,所以,蒋介石就具备了这样的特征。
  作为一名士兵来说,这是很可贵的特征,,每个将军都喜欢这样的士兵,可是,这样的士兵居然成为了统帅,这个不怕死的统帅就给士兵带来了灾难。因为统帅首先应该做到的,是如何保全士兵们的生命,而不是葬送士兵们的生命。
  在野人山,蒋介石让中国远征军回国,他清楚地知道野人山的艰险,可是,他“不畏艰险”,所以,葬送了4万士兵的生活。
  两年后,滇西大反攻,在翻越高黎贡山的时候,明明天空下着雨,这是最不适宜仰攻的日子,因为山路又湿又滑,能见度又低,可是蒋介石说:“没有雨”,结果,几千名士兵在高黎贡山葬送了姓名,而且一多半是被冻死了。
【3-1】


  第三章:卧薪尝胆


  1942年,英军的战略重心在欧洲战场,欧洲是英国的本土,他们要保证本土的安全,不能让希特勒进入英伦三岛。
  而亚洲,只是英国的殖民地,殖民地的地位远远低于本土,英军在亚洲的战略是“弃缅保印,保存实力”,缅甸对于英国来说,很重要;但是对于中国来说,更重要。没有了缅甸,英国人还有印度;而没有了缅甸,中国的抗战就无法进行下去,因为中国的抗战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滇缅公路。
  所以,英国人或听任中国远征军独立抗战,或利用中国远征军掩护自己撤退,而他们所做的,只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很不幸,在缅甸战场上,中国人摊上的是这样不地道的盟友。


  英国人的突然撤退,让中国远征军计划好的会战,一次次泡汤。日军56师团瞅准机会,突然发起攻击,然后沿着滇缅公路直插中国境内。中国的滇西风声鹤唳,危如累卵,中国远征军在缅甸再没有抗争下去的必要了,只好撤离缅甸。
  英军向西,中国远征军向北,而为他们掩护的,是孙立人的新38师。
  因为此时此刻,在最南面战斗的,就是新38师;此时此刻,还具有强大战斗力的,也是新38师。


  1942年4月20日夜晚,孙立人带着112团和113团计划聚歼日军33师团,而且114团还在赶往仁安羌的路途中。新38师完全有信心歼灭这路日军。
  就在这时候,由于日军56师团突破了第六军55师的防线,如同脱缰野马一样,一路向北,中国远征军面临被包围的危险,杜聿明急忙叫回孙立人,让他堵住缺口。
  孙立人惆怅万分,但也只能带着112团和113团回援。


  孙立人连夜离开后,日军33师团得到了消息,但是,他们对新38师不战而退,迷惑不解,以为是故布疑阵,所以不敢追赶,听任新38师全身而退。
  仅仅仁安羌一战,日军33师团已经被打怕了。


  新38师渡过伊洛瓦底江,占领了东北岸的巧克伯当地区,这时候,114团也归队了。现在,新38师成了齐装满员的一支武装。
  孙立人命令在巧克伯当地区占据要点,构筑工事,严密警戒,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利用地形引诱日军至我设伏地带,将其包围而聚歼之。”
  4月25日午后,哨兵报告说,追击中国远征军的日军前哨部队,已经进入了伏击圈,而主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伏击圈赶来。新38师全师振奋,准备在这里痛快地打一场歼灭战。
  可是,上峰的命令又到了,让新38师“放弃巧克伯当阵地,全师再向北转移”。
  为什么眼看着日军进入了伏击圈,而不能打?因为撤退中的英军和中国远征军都狼狈不堪,被日军咬住了,需要新38师挥师营救。
  两个小时后,上峰的命令又下来了,要求新38师“占领伊洛瓦底江北岸的色格地区,掩护英国第一军第17师和中国远征军第五军新22师撤退。”
  新38师只好再次放弃聚歼日军的大好机会,悄悄撤出工事,向北疾走。


  在英军和中国远征军撤退的路上,现在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这一个新38师了,所以,新38师充当救火队的角色。
  远征军中有三个战斗力很强的师:戴安澜的200师、廖耀湘的新22师、孙立人的新38师。200师在同古保卫战中,与日军两个师团奋勇厮杀,元气大伤;新22师为了营救200师,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而整个第一次缅甸战役中,唯有新38师打了一场大胜仗,而实力并没有消耗多少。至于远征军其余的7个师,战斗力和日军相差太远,根本就不能阻击追赶的日军。
  英军的战斗力就更不要说了,他们本身就不想打这一仗。将无死心,兵无斗志,又如何能够与日军交战?
  所以,无论是中国远征军,还是英军,都把新38师当成了阻击日军追赶的唯一的依靠。
  然而,新38师纵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般变化,也无法阻止日军的多路进攻。


  4月30日,日军30多架飞机,对着新38师的色格阵地狂轰滥炸,同时,地面上多路日军展开进攻。新38师依靠有利地形节节阻击,给了日军很大杀伤。
  在这里,李文才打死了他在缅甸战场的第二名和第三名日军。
  李文才打死的这两名日军是同时的,他在打死日军后,向战友们讲起当时的情景,战友们都觉得不敢相信,李文才也觉得他打鬼子的事情,顺利得实在邪门。
【3-2】


  那天,一连击退了面前的日军后,连长想和阵地右侧山上的二连联合起来,趁着夜晚对日军进行突袭,前后夹击,把这股日军消灭掉。
  连长喊通讯员,没有答应,通讯员已经牺牲了。连长就让李文才去通知二连,黎明时分,如果日军阵地有了火光,二连就冲下山来,与一连夹击日军。
  黄昏时分,李文才领到任务后,就上路了。
  新38师的防守,从来都不是被动地防守,而是选择适当时机进行进攻。多年后足球场上有一句名言,叫做“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句话其实是从战争中来的。
  新38师在撤退印度的途中,身后有日军重兵追赶,但是新38师总是能够运用各种计谋,或者突然杀一个回马枪,或者布下埋伏圈,让追赶的日军胆颤心惊,总是和他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礼送他们去往印度。


  一连到二连的相隔有好几里,中间还要翻越一座小山包,涉过一条浅浅的河流,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
  李文才像只机警的灵猫一样,弓着身子翻越了山包,来到了小河边。河岸边是一片开阔地,他担心这里有日军的埋伏,就爬在草丛中,身体藏在月光下的树影里。
  四周一片静寂,偶尔会有枯叶落下,声音窸窣。
  李文才等候了足足有几十分钟,感觉到没有危险了,就准备起身涉过小河。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不是中国远征军的草鞋踩在地面的声音,而是皮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来人不是远征军,肯定是日军。在缅甸战场上,穿皮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日本人,另一种是英国人。此时,英国人早就脚底抹油,跑得比泥鳅还快,跑向印度,他们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出现。
  月光下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搀扶着一个,被搀扶的那个把枪当成拐杖,拄着向前走。那两个人又矮又胖,脚步迟钝,肯定是日军的溃兵,他们稀里糊涂,就走到了一连和二连的结合处。
  李文才发现了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发现李文才。
  他们走到距离李文才仅有20多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叽里咕噜交谈了几句,其中的一个解开裤带蹲下去,另一个端着枪向四周观望。
  李文才觉得这是一个消灭他们的大好时机,他从腰间解开一颗手榴弹,投向他们,两名日军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地上。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想要归队,没想到锲而不舍地走了大半个夜晚,却不明不白地倒在了不知道谁撂来的一颗手榴弹下。他们死不瞑目。


  李文才继续在草丛中潜伏着,观察四周,过了好久,他看到四周宿鸟的叫声渐渐平息,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这才走出树林,走到了那两名日军尸体的跟前。
  两名日军的身上都带着“千人针”,这是日军眼中的护身符。日军在临离开本土,侵略他国时,日本妇女就拿着针线,站在街头给每一个日本士兵身上的小布巾上缝一针,缝够一千针后,日本士兵装在身上,就能够成为“护身符”。
  美国大片《珍珠港》里有一个镜头,日军飞行员在临登机飞往珍珠港的时候,都把一块布巾绑在额头,这块布巾,就是千人针,有的绣着太阳,有的绣着“武运长久”。


  那天,李文才准时把情报送到了二连。黎明时分,一连和二连突然袭击,将日军打退了几百米。
  很多年后,李文才说起当年的经历,遗憾地说,那时候如果能够把这两个鬼子抓了俘虏,该有多好。
【3-3】


  新38师且战且走,掩护英军和中国远征军撤退。即使他们打了胜仗,也要赶紧向后撤退,不能和大部队距离太远,以免日军乘隙而入,隔开他们的大部队的联系。


  撤退途中,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伊洛瓦底江北岸有一座村庄,村外有一条河流,河流上有一座桥梁,英军从这座桥上逃走后,担心日军会通过这座大桥追赶他们,就在桥下埋了炸药,准备炸桥。而大桥的那边,还有新38师用来掩护阻击的两个连,孙立人一直随同这两个连撤退。
  日军追了上来,距离大桥愈来愈近,孙立人带着一连人击退了一路日军后,冲过了大桥,可是,大桥那边,还有一连人马,连长叫叶英周,他们还在与另一路日军激战。
  英国人害怕了,就要提前炸桥,让叶英周那一连中国人替他们在河流对岸挡住日军,让英国人顺利逃脱。
  负责炸药的英军上校已经安排人炸桥了。
  孙立人见到这种情况,怒不可遏,他用英语痛斥英军上校,安排一个排的中国士兵,把守桥头制高点,用轻重机枪压制日军火力,接应叶英周连突围。
  孙立人又担心英国人会提前炸桥,他不顾个人安危,叉开双腿,站立在大桥上,怒视着英军。他知道,一贯骄傲自大的英国人根本不会把一连中国士兵的生命当回事,但是,英国人再胆大包天,也不敢炸死一个中国将军,而且是救活了7000名英军的一个中国将军,被英国女王交口称赞的一名中国将军。
  英国人看到这种情形,就放弃了炸桥计划,转身逃走了。
  叶英周连在一个兄弟排轻重火力的支援下,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终于摆脱了日军的追击,跑上了大桥。
  就在孙立人准备下令炸桥的时候,叶英周说:“负责殿后的一个班还没有跟上来。”孙立人就要求再等等。当时,日军的子弹已经落到了大桥的这边,但是孙立人毫不为之所动。
  又等了十几分钟,当最后的三名战士跑过了石桥,得知殿后的那个班仅剩下这三名战士后,孙立人才下令将这座四米宽的石桥炸毁。


  在当年的抗日战场上,还有哪一位将军会与断后的连队在一起作战?还有哪一位将军为了一连普通士兵的生命,而甘冒奇险?还有哪一位将军在最危难的时候,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普通士兵?
  像这样的将军,怎么能不深受士兵拥戴?士兵们跟着这样的将军作战,怎么能不赴汤蹈火?
  新一军的战斗力,不是空中楼阁,不是海市蜃楼,它是一点一滴,一砖一瓦积累起来的。


  新38师为全军断后,却不能得到有效的物资保障。
  当年,新38师是在忍辱负重地完成这一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4月30日,孙立人驱车来到盟军总部,面见亚历山大将军,在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后,恳请亚历山大能够拨给新38师一部分大炮和坦克,这样,新38师就能够击败在他们侧翼出现的日军56师团之一部。56师团自进入缅甸后,连战连捷,骄横异常,防范松懈,如果新38师突然发起袭击,一定能够歼灭这股日军。同时,也保证了英军可以安全从容地从缅甸撤入印度。
  可是,亚历山大拒绝了孙立人的请求,他的理由是,英军已经奉命撤往印度,所以不便再做攻击的举动。至于那些山炮和坦克,属于大英帝国的装备,不能交付中国军队使用。而且,亚历山大还托词说,现在一无汽油,二无给养,不堪再战。
  孙立人请求再三,亚历山大推辞再三。
  没办法,孙立人只能返回新38师。


  因为这股日军没有被击毙,所以,他们就赶在英军的前面,占领了清德温江的重要渡口,将欲渡江西去的英军击溃。
  英军为了逃跑方便,就把这些山炮和坦克都在了江边,这些重型武器成为了日军的战利品。


  5月5日,新38师又划归第五军,孙立人接到第五军军长杜聿明的命令,要求派遣113团星夜赶往卡萨,阻击日军的55师团。
  接到命令后,孙立人立即赶到第五军军部,向杜聿明陈说实情:113团连续作战,不得休整,实在已经疲惫不堪,而且,113团还有300名伤员,行动不便。当时,所有车辆都在军部的掌控之下,孙立人请求杜聿明能够拨给新38师几辆汽车,以便运输伤员。
  杜聿明对孙立人的请求一口回绝,他说所有的车辆都已经调拨一空,现在找不到一辆汽车了。
  孙立人只好离开第五军军部。
  走出不远,孙立人看到一条路边,停着几十辆大卡车,就不经意地问起卡车司机:“车上装的是什么?”
  卡车司机看到面前站立的是一名中将,不敢隐瞒,就老老实实地说:“车上装的都是沿途搜来的药品和照相器材,准备开往密支那。”
  孙立人仰天长叹,痛苦不堪。


  后来,杜聿明率军走入野人山,因为林深路窄,车辆无法通过,这些大卡车和山炮、坦克,全部被付之一炬。
  英军把他们的山炮和坦克,宁肯送给日本人,也不送给新38师。
  第五军把他们的汽车,宁肯送给烈火,也不送给新38师.
  113团就这样带着伤兵上路了。此后,他们就与新38师主力分开了很长时间,在缅甸丛林中左冲右突,连遇险境。
  孙立人带着新38师主力也上路了,尽管满腹委屈,但是他还是要完成上峰交给的任务。
3-4】


  掩护庞大的,多路的败军撤退,其艰苦可想而知。
  当年的日军采取两个钳形攻势,一个是内钳,一个是外钳,要将远征军和英军全部包围并消灭。即使远征军冲出了第一道包围圈,还有第二道包围圈在等着他们。远征军和英军对日军的动向一无所知,而日军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因为制空权把握在日军手中。


  1942年5月10日,孙立人带着新38师主力到达了一个叫做米咱的地方,在这里,他见到了来到这里不久的新22师师长廖耀湘,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他们突然见面,感觉到格外亲切。
  可是,还没有叙说这些天的经历,就传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日军已经占领了八莫、密支那。而八莫和密支都是他们回国的必经之地。八莫在东面,密支那在北面。
  也就是说,向北和向东的路都已经走不通了。
  日军的两道钳形包围圈已经完全形成,要依靠远征军这支兵疲马乏的队伍,冲破日军精锐武器构筑的包围圈,谈何容易。
  形势异常危急。


  那时候,孙立人和廖耀湘,这两个日后在缅甸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中国战将,此刻都意识到了事态的极端严重。
  他们无法去密支那和八莫。
  两年后,卧薪尝胆了两年的孙立人和廖耀湘,带着如狼似虎的新一军和新六军,这两支当年中国正面战场上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横扫缅北,夺回了密支那和八莫,杀得日军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两名中国战将仅仅用了两年。


  来到米咱不久,第五军联络参谋就来传达远征军司令部的命令,要他们去开会。这次开会的主要议题是:远征军何去何从?退往何处?
  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的意见是退往印缅边境,因为印度方向没有日军,而且背靠印度,可以防止四面受敌。但是,如何退往印缅边境,退往印缅边境后的下一步怎么办?罗卓英不知道。
  远征军副司令长官兼第五军军长杜聿明的意见是退往缅北野人山,翻越缅北野人山,回到中国。然而,缅北野人山是个什么样子,适合不适合行走,杜聿明一概不知。


  孙立人赞成罗卓英的观点。
  孙立人认为,从军事方面来说,日军双重钳形包围圈的主力在北方和东方,明显是要在中国远征军回国的路上进行伏击,中国军队不能硬闯;从地理方面来说,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就写着“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云南怒江边城泸水以西,都是瘴疠遍地、杳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即使中国远征军侥幸冲出了日军的包围圈,进入的是这样的绝地,岂能生存?
  所以,孙立人认为,应该将中国远征军先撤入印度,保存实力,再图良策。
  孙立人的建议非常合理可行,比史迪威的先到印缅边境,更深入了一步,但是,杜聿明没有采纳。
  杜聿明没有采纳的原因是,蒋介石不让远征军去往印度。蒋介石的日记这样记载:“中国军队无退入印度之意。”
  副司令杜聿明知道蒋介石的意图,而司令罗卓英居然不知道。可见,罗卓英只是一个傀儡,中国远征军的真正权力,掌握在杜聿明手中。
  杜聿明是蒋介石黄埔系的得力干将,即使第一次入缅作战,让四万将士遗尸异域,但杜聿明丝毫也没有受到惩罚;东北战争开始后,杜聿明居然又被任命为剿匪总司令,拥有手下几十万国军最精锐的部队,而且还将指挥能力远远超过他的孙立人排挤走了;东北战役失败后,杜聿明居然又被任命为徐州剿匪总司令,统领淮海战役的几十万国军,结果,战败被俘。
  有功必赏,有惩必严,这是将帅最起码的标准。由此可见,蒋介石的用人和治军有很大问题。




  忘记了一个人,他叫史迪威。
  史迪威此时在哪里?
  当中国远征军的这些高级将领们在一起研究如何撤退的时候,作为中国远征军总指挥的史迪威先生,已经在五天前,离开了中国远征军,带领114人的一支小分队,徒步走向印度。
  按照中国的军事观点,将帅临阵脱逃,是要被砍头的。
  然而,史迪威指挥的是中国的军队,而他是一个美国人,所以他毫发无损。


  这次会议结束后,罗卓英也带着一支小分队,步史迪威的后尘,走向印度。史迪威是5月5日出发,5月20日到达印缅边境的英帕尔;罗卓英是5月10日出发,5月23日到达英帕尔。


  史迪威前脚走,脱离了队伍,而他到达印度后,联系不上罗卓英,就向美国总部报告,说罗卓英临阵脱逃,丢下部队,逃往云南保山。
  史迪威身为中国远征军总指挥,只身潜逃,却把责任推诿给别人,让蒋介石大为气愤。
  蒋介石在1942年6月5日的日记中记载:“我军在缅如此重大牺牲,其责任全在史氏之指挥无方,而彼乃毫不自承过失,反诋毁我高级将领至此。当失败之初,彼乃手足无措,只顾向印度逃命,而置我军于不顾,以致我第五军至今尚未脱险。呜呼!史迪威诚不知耻也。”
  本来,蒋介石要将史迪威送交军事法庭,但是,考虑到中美关系,为了能够继续得到美国的援助,蒋介石只好“以德报怨”,忍气吞声。
【3-5】


  会议结束,孙立人回到了新38师师部所在的米咱。
  这时候,孙立人还没有带着新38师退往印度的打算。既然上级杜聿明要求退往中国,孙立人只好执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当年的新一军军医处处长薛庆煜回忆,杜聿明在那次会议上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军部直属部队新22师和96军均以汽车输运,经印道到曼西,然后徒步向太柏家前进;新38师徒步断后,以后再向太柏家前进。
  印道、曼西、太柏家都是地名。
  撤退的人坐着汽车,而断后的人迈着双脚,这等事情,也能做出来?确实想不到啊,想不到。


  孙立人刚刚回到米咱,突然接到一封加急电报,新38师112团情况危急。
  112团从温早发来的加急电报是这样写的:
  “尾追之敌约一个联队,附有坦克8辆,炮8门,于10日下午2时大举来犯,迄晚我被包围,形势急迫……”
  温早在孙立人的来路上,他在去军部开会前,已经带队走过了温早,没想到,日军将为新39师断后的112团咬住了。
  此时,新38师面临着极为严峻的局面。113团在卡萨抗击着二十倍于己的日军,掩护主力撤退;112团在背后被拥有优势兵力的日军包围。孙立人手中能够使用的兵力,只剩下了一个114团。
  日军拥有机械化装备,而孙立人想向英军讨要坦克和大炮,遭到拒绝。
  日军一个联队就是3800人,而孙立人手中掌握的兵力,仅有1000人,而且连日作战,奔波千里,已经疲惫异常。
  日军一路追踪,士气正旺;远征军一败涂地,士气大受影响。
  无论从兵力,装备上,还是从气势上,孙立人都处于下风。
  孙立人心急如焚。


  幸生不生,必死不死。
  抱定了必死决心的孙立人和114团,决心杀一个回马枪,解救112团。
  1000人去向3800人发起进攻,和仁安羌战役一样,孙立人又要违背军事规律了。
  上一次,孙立人是带着113团进攻日军,113团尽管有1000人,但是除过伙夫杂役,能够参战的仅有800人,结果,800中国军队击败了日军两个联队。
  这一次,孙立人是带着114团进攻日军,114团刚来到缅甸有1000人,但是现在已经与日军激战多日,伤亡不少,能够参战的恐怕还不到一半人。
  用半个团的兵力,攻击日军一个联队,其艰险程度绝不低于上次的仁安羌。


  日军完全没有想到,一路仓皇北顾的中国军队,竟然能够有一支军队回身再战。
  114团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借着夜色,手持利刃,一刀捅在了日军的后尻子上。
  然后,114团上下齐心,向日军发起了猛烈进攻,一时,杀声震天,自夜达昼。
  包围圈里的112团,也向日军发起攻击。
  这场战斗的结果是,日军丢下800余具尸体后,仓皇逃窜,112团安全出围。
  在这个名叫温早的地方,新38师主力耽搁了一天一夜。


  5月13日拂晓,日军集结重兵,截断了温早通往八莫、腊戍的道路。这样,日军就将中国远征军的主力部队,和断后的新38师隔开了。
  此时,远征军各路人马已经向北转进很远了,而新38师孤军奋战,与主力部队愈来愈远,无法联系。
  新38师孤悬敌后,形势危急。
  此时,东面有日军55师团,南面有一路追来的33师团,西面有拦截的56师团,北面是绝地,是和日军一样凶猛的缅北野人山。
  新38师已经陷入重围。


  但是,日军想要吃掉新38师,却总是崩掉门牙。尽管现在,孙立人身边能够使用的兵力,还不到一个团,而且还要照顾大量的伤员,而四周都是日军,天上是日军的飞机,河面是日军的船艇,路上是日军的坦克,树林里是日军的狙击手,而四周还有大量的缅奸,为日军提供情报。
  但是,孙立人领着这支武装,依然让日军伤亡惨重。
  新一军老兵方宁在回忆录中写道:
  我们新38师殿后,掩护先行部队,抵抗日军的追击,边战边退,不断与敌战斗。有时掘好战壕,布好阵地,等敌来攻;有时埋伏,给追敌一个大袭击;有时用疑兵,使敌不敢穷追;有时反找敌打一阵,再向后退。
  强敌环伺,险象丛生,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而新38师还能以劣势兵力向日军进攻,这不能不说是战争史上的奇观。


  现在,该去哪里?
  孙立人决定,转向西北方向,去往印度。
【3-6】


  在决定西去印度前,孙立人曾经被重庆发过两次电报,但是都没有收到回音。
  这和一年半前的皖南事变如出一辙。一年半前,被围困在皖南丛林中的项英向延安发报,请示该何去何从,延安没有回音;此时,被围困在缅甸丛林中的孙立人向重庆发报,重庆也是没有回音。
  延安没有回音,项英带着新四军走向了死地;重庆没有回音,孙立人带着新38师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当然,搞政治出身的项英,他的军事能力是远远比不上百年奇才孙立人的。
  也多亏重庆没有回音。
  如果重庆有回音,肯定是让返回中国,返回中国,就是死路一条。按照孙立人的性格,忍辱负重,再大的苦也自己吞,也许真的会带着新38师走入死地。
  那样,就没有此后让日军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军了。
  偶然决定命运,偶然也改变历史。


  新38师主力向西突围。
  没有给养,没有援兵,没有根据地,甚至连语言都不通,四面都是日军,而且还有缅奸渗透,空中有飞机侦察,大道小径和河流湖泊全部被日军占领,要突围出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孙立人想到了一条计策,这就是以假乱真。
  派遣一支小部队打着新编38师的旗号,大张旗鼓,吸引日军,而真正的大部队则昼伏夜出,摆脱日军。
  以假乱真的计策,在《三国演义》中被张飞运用了两次:第63回“张翼德义释严颜”和第70回“猛张飞智取瓦口隘”。《三国演义》真是一本奇书,古今中外的所有计谋,都应该能够在《三国演义》中找到对应。
  孙立人派出的假主力不是一支,而是多支。这多支部队故意打着新38师的旗号,大摇大摆地走在丛林中,队伍拉得很长,日军的飞机在空中看到如此逶迤连绵的队伍,肯定就是新38师主力,急忙呼叫地面部队追赶拦截。就在包围圈即将形成时,假主力突然消失了。接着,另一支假主力出现了,照样打着旗号,照样走得逶迤,照样被日军当成了新38师的主力。
  就这样,多支小部队像跑道上的接力赛一样,将日军愈引愈远,而真正的新38师,已经像土行孙一样远遁了。
  后来,日军的情报证明,那些天里,日军一直找不到新38师的主力在哪里。


  新38军的主力在哪里?
  新38师已经来到了清德温江,渡过了清德温江,距离印缅边境就不远了。


  然而,新38师从温早来到清德温江,历尽千辛万苦。


  5月13日夜晚,在得知日军截断了东去的路径后,孙立人带着新38师主力一路向西,进入了山区。这几天,他们昼伏夜行,来到了一处谷口。
  这道峡谷极为狭窄,也极为险峻,两边是悬崖峭壁,头顶上只有一线天。要通过这道峡谷,必须穿过山谷,而山谷中又有水流。当时,雨季即将来临,流水尚缓,浅的地方只到膝盖,深的地方只及腰部。
  这种地方,日军的飞机即使飞过山顶,也绝不会想到新38师的主力,此刻正在山谷里。
  新38师涉水走过山谷,走了一天一夜,等到上岸后,每个人的腿都被水流泡得浮肿,体力下降,摇摇欲坠。
  这是一处荒凉的山谷,没有人烟,与世隔绝,这个地方在地图上也找不到。孙立人带人走在山脊上,借助月光查看,又用指北针查看方位,终于找到了一条依稀可辨的羊肠小道,不知道这是哪一世纪的道路,路边的石头上已经长满了苔藓,路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稻草和落叶。
  新38师又沿着这条羊肠小道,在崇山峻岭的夹缝里寻觅,在沟岔河汊的交汇处探路,在深山密林的黑暗中摸索,一直行走了五天五夜,终于走到了清德温江边。
  现在,日军的追兵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层峦叠嶂的褶皱里。
  这一天,是1942年5月18日。


  追兵被摆脱了,可是,江面上却有巡逻的日军。
  面对宽阔的清德温江,没有渡河工具的新38师插翅也难以飞越。
新38师主力向西突围.jpg
走出野人山的伤亡统计,杜聿明这一步棋非常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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