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相约黄昏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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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亥生自然无从知道,整个放暑假前的那一段漫长的时间内,亦叶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之中,而那兴奋和激动的感觉……竟和学习全然无关!
那是亦叶偶然在中文系上《宋词选读》课时的一个完完全全意外的收获!
文化大革命前,W大中文系的《宋词选读》是学生们最爱听的课之一。听课的人除了正经的中文系的学生外,包括几乎全校各系热爱中国古典文学的老师,学生和职工。那专业课上得比公共课还热闹,最后不得不迁到能容上百人的梯形大教室中。《宋词》的“繁荣昌盛”来源于中文系一对极有才华的教授夫妇C 和S。两人本是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又是事业上比翼双飞的伴侣,从学生时代起就热爱宋词,潜心研究中国文学史中这块无比瑰丽的珍宝。特别让人赞叹不已的是,那妻子S的才华完全不在丈夫之下,不但在讲坛上讲宋词催人泪下,自己还能动手填一笔让人拍案称奇的好词……。不幸的是,人世间过于完美的东西是注定要引起上帝的妒嫉的。这当然是外国人的说法。照咱们中国人自己的表达方式,那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岸高于谷,流必踹之;行过于人,众必诽之!一九五七年,时任W大中文系副主任的丈夫C 不幸误上了贼船,成为“猖狂向党进攻”那庞大的队伍中的一员。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中国有才华者遭此厄运的不计其数。像C 那样有才华又不注重谦虚谨慎,反倒任其才华横溢的人,要是在一九四九年之后一直平安无事,那倒会令后世的人心生疑窦……
最悲惨的事情却是发生在文化大革命那黑暗的十年即将过去,天空中终于露出一线光明的时候。一九七五年,丈夫C熬过一十八载右派岁月有幸“摘帽”。一九七六年,时年六十七岁的妻子,著名词学家S,被“党和人民”劝其“自愿退休”。一九七七年夏天,这一对劳碌一生的老教授夫妇好容易有了闲暇,到女词人度过童年的S市访亲探友,六月底,兴高采烈地返回W市。已经到了家门口,却不幸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只有三个轱辘的电动三轮车,在崎岖的珞珈小道上失重,翻车……。妻子S,一代杰出的女词人,曾倾倒无数学生、读者、听众的词学家,血染珞珈,命赴黄泉!那是W大校史中悲惨得让人心灵颤栗,却将注定默默无闻的一页。 老教授C从此步入“头白鸳鸯失伴飞”的凄凉晚年……
到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中国各地的大学全都百废待兴。N市金陵大学的时任校长K求贤若渴,三顾茅庐,诚聘老教授C回到他年轻时代和妻子相识、相知、相爱的旧地。继续在中国文学史的园地中作传道、授业、解惑的千古之业。老教授欣然应允。W大慷慨解囊,毅然相赠,毫不挽留……。说起来,那倒也怨不得那些与学术无关的领导们。它们原本就并不知道“宋词”为何物。毛主席他老人家只是顺口说过一声大学还是要办的,并未说“宋词”还是要学的!且不说那C本来就有利用“宋词”“反党”的前科……
自C教授夫妇一别W大,W大中文系的“宋词”便一蹶不振,每况愈下。那课上得也就味同嚼蜡,俗不可耐了……
亦叶跑到中文系去听《宋词选读》,最开始完全是慕名前往。她虽然早听说了C和 S夫妻的悲惨故事,但心中总还存着一份希望。那女词学家在W大辛勤耕耘一生, 总还会留下几颗优良的种子吧!不料一听那课,亦叶大失所望。那课讲得乏味、无趣之至。说实话,还真不如请父亲亦伯梅来讲。清理阶级队伍,在牛棚帮着父亲做清洁的时候,亦叶听父亲讲过许多宋词。父亲国学造诣极高,却偏爱宋词。假如父亲当年没有学医,而是……选了文学的话,父亲一定会把宋词当作主要的研究方向。当然,幸好老天爷有眼,保佑父亲当年没有选文学这个专业,没有走上和那C教授同样悲惨的道路!
从学习上来说,《宋词选读》对亦叶一点也不重要。《宋词选读》是外系的专业课,充其量只能当选修课。而选修课的学分,亦叶积攒得足够多了。渐渐地,《宋词选读》变成了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不忍!听课时,亦叶心不在焉;但不去,又害怕错过了什么好词;只能常常安慰自己,下一次……或许会讲得好些……
两个星期之前上《宋词选读》,亦叶忘了带一本别的书看,课听得无聊之时便只能左顾右盼。坐在亦叶右边的一个女生目不斜视,一直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亦叶好奇极了,忍不住把头转过去,看了看那女生手中的那几张纸。那是油印的,类似文化大革命中亦叶自己刻印过得那种战报、传单。那种东西上面会有什么生动、有趣的文章吗?亦叶凑近了一点。文章的标题叫做《从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想到的——兼论毛泽东的晚年》。亦叶一下就被这标题吸引住了。她歪着头,睁大眼,认真地看起来。
啊!那文章……写得好极了!亦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在自己这转瞬即逝的学生时代,还能读到这样绝妙的好文章!
那文章中说,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在中国的土地上原本并不是新生事物,而是古已有之。历代的帝王将相中没有哪一个能主动地放弃强迫臣民们三呼万岁的这种权利。毛泽东说得好,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那些皇帝,不过是封建社会的统治者。即使杰出,纵然有所作为;代表和继承、维护的仍然是封建主义。他们自己称自己是孤家寡人,那是独裁政权持有者的难得的自知之明!但是毛泽东就不一样了。毛泽东毕生本是以反帝、反封建作为奋斗目标的。他创建的政权号称是人民共和国。这个共和国的一切国家机器都在他的旨意下被冠以人民。人民政府、人民解放军、人民代表大会、人民警察、人民法院、人民银行、乃至人民广播电台和人民日报……。但毛泽东夺取政权后的所作所为却和历史上的封建帝王没什么两样。他晚年欣赏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并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 是对他自己毕生奋斗目标的嘲笑,也是他只差一步而没能“俱往矣”的悲剧。文章中还说,当年孙中山当上大总统之后,曾有前满清官员打出“孙总统万岁”的横幅。据说,孙中山当时难过得流下的眼泪。辛亥革命前后,志士仁人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在中国的大地上永远根除万岁的欢呼声。孙中山辞世时的话语多么发人深省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亦叶只觉得呼吸通畅,心跳加快,热血沸腾,没防着自己碰了那女同学一下。
“啊,……对不起!” 亦叶赶紧小声地道歉了一声。
那女生一看亦叶万分激动的模样,笑了。“是……头一回看吧?”
这一问,亦叶更吃惊了。
“那就是说……,你已经看过好多篇了!这些……文章是从哪儿……”
“你想看,还有的是!” 女生把嘴凑到亦叶耳边,“晚上七点半,到新八来!”
新八是教室名,亦叶心领神会。
晚上七点半,亦叶准时到了新八。
啊!却原来在这貌似平庸的W大校园中,竟会有这样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所在!黑板上写着六个大大的、龙飞凤舞的粉笔字:《实践真理论坛》。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由学生们自己组织的讲座,和校党委、校团委、校学生会,和各系、各班的各级学生干部们毫无关系。论坛大体上是处在一种无序状态。亦叶只能从其中最活跃分子中推测,其倡导和组织者有计算机课学系和历史系的两位同窗。计算机系那位同窗何许人也亦叶不知其详,但历史系那位同窗亦叶却有印象。那是当年和亦叶同时参加校学习竞赛,写作一等奖的获得者。亦叶刚坐稳,便万分遗憾地获悉,这论坛,竟然已经开过了三次!真是相逢恨晚呀!
新八是个大教室,来参加“实践真理论坛”的人很多,教室挤得满满的。晚上讨论的主题是文化大革命的起因。第一位发言者的题目是《可惜只出了一个彭德怀》。那位同学在发言中分析了一九五九年庐山会议上中国共产党内一大批高级领导人的举止、表现。他的结论是,文化大革命之所以会发生,不能只把帐算在林彪、四人帮身上。一大批还健在的和已去世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包括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都有直接责任。他们不仅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了迫害,他们自己在五,六十年代中的所作所为,直接造成了文化大革命发生的必然性……
第二位发言者的题目是《从延安整风谈起》。那位发言者的结论是,中国共产党从建党伊始就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党内民主。中国共产党的章程、组织原则,不管是形式上的,还是实质上的, 都缺少对党的领导者的监督和直接选举。 也正因为这样,每一次党内只要出现不同意见,就必然而不可避免地要演变成所谓你死我活的路线斗争,被认为是对党的领导职位的篡夺……。一个唯一的执政党,党内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怎么可能要求它在它统治的国度中实行民主呢?
发言之后,是自由讨论。场面生动、热烈。九点五十分,管教学楼的师傅要来锁门,论坛才宣布结束。到新八呆了一个晚上之后,亦叶才发现,同学中流传的不光有振聋发聩的文章,还有才高八斗的诗歌。那些诗歌和亦叶以往喜欢的那些大不一样,只看标题就摄人魂魄——《我是狼孩,我吃过狼奶!》,《红旗牌轿车,从王府井大街缓缓驶过……》。
啊!这世道……真的变了!亦叶不无欣慰地感叹。
自那以后,只要有《实践真理论坛》的活动,亦叶一定去听!有天大的事也放下。恰好叶亥生来找亦叶时,亦叶正打算去新八。
“哎呀,太好了!亥生哥,你居然来了!”亦叶兴奋得大叫起来。“快跟我一起,去一个好地方!”
叶亥生没明白亦叶为何兴奋,“你……晚上有课,叶妹?”
“不是正经课,但是重要极了!你一定得跟我去!一定得去!”
亦叶不由分说地拽住叶亥生,叶亥生只得无可奈何地跟亦叶一起去了一趟新八。新八热闹非凡。原来那《实践真理论坛》请来了一位教授给大家做演讲。教授姓G,据称是著名的B大的历史系的教授。W大一向学风稳健,不怎么出G教授这种另类。但是那G教授和W大却别有一番千丝万缕的联系。W大前某著名文学评论家,中文系教授L,是G教授的岳父。G教授到W大来,本是应邀参加岳父的骨灰安放仪式的。七十年代末期的中国,骨灰安放仪式是一种经常举行的政治活动,报上几乎天天都有报道。亦叶和她的同学们常为那些骨灰安放仪式的举行而欣慰。公共政治课、中共党史……就是通过那些骨灰安放仪式而一次又一次地变得简单、易学的……
G教授到W大并没有准备做任何报告,有关方面也并未邀请他。但《实践真理论坛》的同学们一找他,他就欣然应允了。G教授的口才极好。随随便便一开口,灯火辉煌的新八就鸦雀无声了。
G教授说,参加《实践真理论坛》的活动,让他回想起二十二年前的“反右”。
一九五七年,G教授本人是B大历史系三年级的学生,时任班级中的党支部书记,是那个年代十分难得的,可靠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同学们积极踊跃地响应党的号召,贴大字报,帮伟大的党整风的时候,G没有参加,一张大字报也没写。这倒不是他事先知道了党的“阴谋”,而是他确确实实不知从何下手,来帮助党。在整个“反右”斗争中,G因此都安然无恙。“反右”结束了,同学们开除的开除,退学的退学,下放的下放,学校安静了。G才坐下来,仔细地学习那时B大人手一册的《校内外右派言论汇集》。在学习的过程中,G发现,那些右派言论其实……句句是真理,即使到了二十二年之后的今天,仍未过时,仍闪耀着真理的光芒!
在新八的讲坛上,G教授声情并茂地朗诵的是一篇二十二年前在B大学生中广为流传的大字报《我看民主》。文章中说,生产资料占有上的平等,照马克思所预测,应该带来政治制度上的民主。但在中国,似乎并未出现这种民主。共产党党内的官僚主义、宗派主义、主观主义是公民没有得到监督执政党权利的直接后果。所以单靠所谓“整风”是消除不了“三害”的。必须进行大刀阔斧的,政治制度上的改革,给公民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共产党内的问题才能得到根本的解决。《我看民主》的作者后来被打成“极右”,开除学籍,下放劳动……。那一年,那位作者才十八岁,是B大一年级的新生,比今天《实践真理论坛》的参加者年轻得多……。G 说,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他一直保存着那本《校内外右派言论汇集》,他深深地感谢那本书的编者,为后世的改革开放留下了先驱者的足迹……。G 最后说,搞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并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因为这“一部分人”原本就在人民的幌子下掌握着生产资料。真正困难的却是搞政治制度上的改革,不是让“一部分人”,而是让全体公民都享有言论自由和民主。目标也很简单,只需要达到二十二年前的学生们要求的那样;让中国土地上执政者的产生和更替,不受军事力量的干预,公开、透明……。什么时候中国能走入那一境界,就真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了……。
整个听讲演得过程中,亦叶认真极了,叶亥生完全无法和她聊天。讲演结束了,亦叶仍处在无法抑制的激动和亢奋状态之中。
“亥生哥,这个晚上让你来听这一堂课,不虚此行吧?……那时在知青点听你说,世界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归根结底不是我们的。我……难过了很久很久……。我以为……我们这一辈子……看不到一点儿新东西,听不到几句真话了……”
叶亥生沉默着。
亦叶想送叶亥生去车站。叶亥生拦住了亦叶,陪着她,慢慢地往斋舍走。月光如水,这是一个晴朗美好的夏夜。叶亥生温和地看着亦叶,脑海里依稀浮现出九年前在Q县乡间,带着小表妹去听黑诗会的情景……
“……那时听你讲反动话,我又新奇、又痛快。但细细一想,又免不了有几分心惊肉跳。……没想到世道变得如此之快,昔日的那些反动话……如今真的句句是真理了!还能在这大学的讲坛上宣读!咱们中国……真的有希望了……”
亦叶起伏着胸膛,深深地呼吸着。
叶亥生仍然不出声地看着亦叶。
“……这些,给你吧,亥生哥!” 亦叶把书包中装的所有和《实践真理论坛》活动有关的油印材料、文章和诗歌都拿出来递给叶亥生。“你在地质学院那种地方,肯定读不到这些东西!”
叶亥生真是相当相当地吃惊了。却原来,小表妹的书包里,竟装了这么多和学习毫无关系的东西!
“叶妹!你是什么时候加入这个……论坛的?”
“哈!什么加入呀,亥生哥!你还以为这是党团组织呀?”
“那就是说,你并不是这个论坛的正式成员。”
“我是非常偶然的才知道这个论坛的。这不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和学生会也没什么关系。 这论坛有没有你说的正式成员,我不知道,也没问过。据我看,来听的人大部分和我一样,也是自觉自愿来听的……”
“你自己……写过这类的文章?在这个论坛上发过言吗?”
“没有,没有,亥生哥!我对政治方面的人和事从来没有下功夫研究过。我有什么资格就这类问题写文章或者发言呀?”
“除了你现在给我的这些,你书包里、寝室里、家里,还有类似的别的资料吗?”
“没有了,亥生哥!我所有的……全都给了你了!”
“你在班上,在学校的别的地方,也和同学讨论这类问题吗?”
“从来没有过,亥生哥!我在班上、在学校、很少跟人说话。讨论这类神圣的问题……,是需要有一定合适的对象的……”
“太好了,叶妹!” 叶亥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听我说一句扫兴的话,叶妹!这个论坛……,不会存在很久!”
“啊,亥生哥!快看,流星!”
亦叶叫了一声,碰了叶亥生一下。叶亥生抬起了头。
“是的,叶妹!那……是一颗流星!……流星烧毁了自己,充其量只能给我们这些站在黑暗中的人们,带来一瞬间的光明而已……。地球……根本不在乎流星!它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着。千千万万颗流星迎面而来,最后,只留下一道炽热的光闪就……陨落了……”
亦叶看着天边正在陨落的流星,沉默了。
“……这个论坛不会存在很久,叶妹!党和人民早晚会禁止它!在它还不成气候的时候,党和人民不在乎它。在它成了气候之后,党和人民一声令下就能叫它灭亡!……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你愿意上这个论坛来听听,我不反对。昔日的反动话如今能公开地说,总是一个历史的进步。但是有几点必须引起你的高度注意:第一,这类文章,看完就扔;不要保存!第二,绝不要参与讨论,更不能自己动笔写!……民主、自由、平等、博爱,都是些好东西,但不是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有资格享用的。在一个没有健康的宗教,没有道德、精神、形而上约束的国度里,要争取民主、自由、平等、博爱,就像在兽类的社会中提倡保护人性一样,既无济于事,也是不可能的……。在咱们的同龄人中,像咱们这样,能躬逢盛世,进大学者,已属幸运。对这段时间,应该分外珍惜才对。你实在要是精力过剩。觉得无事可做,就多看英语,找一个你自己有兴趣的专业多收集资料,将来也好考考研究生……”
研究生?亦叶悲哀地注视着树枝缝隙中的星空。这大学,已经读得够腻味了,还考研究生?研究什么?研究……马克思当年怎样呕心沥血,把图书馆的地板磨出了两个洞?还是跟着那位“概”老师,去研究那些不知所云的三大点下的六小点?啊,不!还是老老实实地熬到大学毕业,分到……谁也不愿去的……图书馆吧!在书海中漫游,自己辅导自己,找点有趣的东西读读吧!
一直走到斋舍的寝室门口,亦叶再也没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啊,别走,叶妹!”
到分手的时候,叶亥生才想起了无比重要的周全!
“……放心吧,亥生哥!你的……最高指示我都记住了!我会不折不扣地执行,还会在执行中加深理解的……”
“啊,不是,叶妹!我……是想说点别的事……。那天赏樱花,周全很晚才回……”
好容易说到正题,叶亥生却发现自己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周全……。“
亦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不久前才进入自己的脑海,却已经深深铭刻其中的名字。
“我是说,小仪……她哥!那个周哥哥……”
“……说吧,亥生哥!你想对我说周哥哥的什么事?”
“你……,喜欢周全吗?叶妹!”
“你自己呢?亥生哥!”
“我……,说实话,我……挺喜欢他的。这是一个……挺有思想的人……”
“你问我……喜不喜欢他,是想积德行善,普渡众生?”
叶亥生笑了。
“说实话,叶妹!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成了家,就超脱苦海了,更没有普渡众生的本事。 我只是……”
“只是碰巧看到了身边的孤男寡女,一时兴起,顺便撮合姻缘?”
“就算……是吧!叶妹!”
“你一定没有先问问那位周哥哥,是不是喜欢你的表妹。你如果问了,今天不会有兴趣再问我,亥生哥!……小仪的那个哥哥……根本不可能喜欢我,甚至可以说,他,出于某种误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知道,讨厌我!不过,我还是尊敬他、感激他,也感激你,亥生哥!感激你让我认识了一个……,挺有思想的人!”
叶亥生困惑地看着亦叶,亦叶的神情却是认真的。
“别在这儿呆站着,亥生哥!快下山吧!要不,你没车了!”
“既是这样,我就走了,叶妹!周全临走时让我转告你,他……启蒙你的那些话不全对,你不必当真……”
“谢谢你的转告,亥生哥!也请你转告周哥哥,他启蒙我的那些话,……我已经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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