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宏慈--医行天下 --- 少年郎中

天下

少年郎中(2009-02-11 08:04:07)转载标签： 杂谈 分类：

医行天下（连载）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只要一提起骗人的庸医，就用“蒙古大夫”来形容。可是我说的蒙古大夫不仅不是庸医，而且是一位神医。不知为何，我心向往中医之时，各路神医就开始在我身边若隐若现了。

第一次听到“阿南达”这个名字，是与来内自内蒙古的几位老总在晚宴上聊中医的时候。我讲了在美国领着一位神医到处给人治病的故事。一位内蒙的老总说，她也认识一位这样的神医，替她父亲、叔叔等很多亲戚、朋友看好了癌症、肝病、肾病等疑难杂症。我一听这等神人，立刻问这位医生是否有机会来北京，并请她向我引荐。她说他有时也来北京，到时她会通知我。大约两个月后，阿南达果然来了北京。我立刻与他通话，才发现他时间很紧，在北京只待一天就要去新加坡参加一个中医的会议，只有等他回来再说。好事多磨！终于等到他第二次来北京，我们电话约好，终于在雍和宫附近的立交桥底下见面。

只见迎面走个来的是个光头年轻人，一脸稚气，穿一身武警制服，咋一看像个刚入伍的新兵。一问年龄，原来他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多少同龄人还在学校读书，而他却已经名满天下，被人四处请去看病，甚至出国讲学，你说神不神？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他说他们俩是他的随从兼弟子。因为他先要去雍和宫见他的师傅，我们约好了一会儿在孔庙附近的素菜馆见面。从他的名字和他的师傅，我可以想象他与佛，尤其是藏传佛教的渊源。他说吃完午饭还要赶紧给几个北京的病人送药，所以只能中午见面。他就这么忙！

我们终于在饭馆坐下吃饭、聊天。阿南达的男随从还在北京读艺术方面的研究生，女的长得漂亮，原来在电视台工作。阿南达的普通话说得不错，但有些意思表达还需两位弟子翻译。三人一起介绍阿南达，自然全面了许多。原来阿南达的名字是随了释迦牟尼的一位弟子。他之所以有如此治病才华，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基本上没上过学，而是以师带徒的形式跟随爷爷学医。他爷爷是当地有名的蒙医，他高瞻远瞩，认定这个孙子在学校学不到什么东西，弄不好还学一堆垃圾，就决定亲自为其启蒙。于是阿南达的文化启蒙与蒙医启蒙同时进行，他一边跟着爷爷学说话一边看爷爷给人看病，连他学认字的课本也都是医书。也就是说，他的临床与学习是同步的。由于蒙古人信仰藏传佛教，所以藏医对蒙医也有很大影响。藏医的《四部医典》是其最重要的必读经典之一，所以他从小就跟着爷爷学会了读藏文，后来到了读初中的年龄，与同龄的孩子往来多了，他才渐渐学会了说汉语。他的生活随着语言和文化的学习渐渐融入了中医、蒙医、藏医等东方医学的核心内容。他的医术之所以精湛，与这种师带徒的古老东方传统密不可分，他那睿智的爷爷为现代的父母树立了一个回归传统的榜样。

弟子给我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传奇，关于治病的故事就多了。因为从小跟着爷爷出诊看病，他十几岁就能开出很好的药方了。后来他不仅跟爷爷学，还拜了其他精通藏医的喇嘛为师，被他医好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名声就越来越大。一个没有受到任何现代医学培训，甚至没有受到正规中小学教育的孩子，现在居然成了抢手货，很多医院都想把他招去当医生，包括武警医院这样的单位。他不想去任何一家单位受约束，就只好到处兼职或者当顾问，这就是为什么他穿着一身武警制服的原因。有一次他为人出诊要走很远，可是天气预报要下大雪，徒弟建议他别去，因为太危险。但阿南达说没事，于是徒弟只好跟他一块去，结果徒弟惊奇地发现，一路上阿南达所到之处，雪立刻停，其周围却依旧大雪纷飞。另一个神迹是，阿南达从小读的藏文《四部医典》中有很多遗失的部分，常令其百思不解，后来他却不断从梦中得到那些漏掉的章节，文字、图画都有，醒来之后还清晰如故，他就仔细将梦中看到的部分一一给书补齐。

这个现象给了我一种启示：许多被人类毁灭的文化是否就是以这种方式重新续上香火的呢？我们常常为许多人类的宝贵文化遗产被毁灭、绝种而惋惜，现在看来，《道德经》上的话又得到了应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缘所致，该灭的自然会灭，该生的自然会生。如果中医哪天真的被中国人毁灭了，也不足为奇。人类历史上的佛教和基督教都在其发源地被当地人毁灭了，却在其它地方发扬光大，这就是因缘。万物皆无自性，统统随缘起亦随缘灭，故曰缘起性空。所以中国那句古话讲得很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在搞奥运会开闭幕式的策划时，老想把这句话用在闭幕式上，可惜得不到认同。

吃完饭，我跟着他们一起去另一处给人送药，这样我们一路上还可以继续聊。车停到一处，阿南达拿着药去见患者，他的弟子继续跟我聊。我们的话题由中医转到了东方医学的范畴。历史上中医对藏医有影响，而藏医又因为宗教、历史的缘故对蒙医有很大影响，中国其它少数民族的医学，如苗医、壮医等等都与此类似，尽管它们各有特点，但都在“天人合一”这一大道之下依道而行，这也是东学与西学的本质区别。至于韩国的韩医和日本的汉方医，更是中医的直接翻版。尽管它们各有特色，但其实质完全一致，亦即一种典型的东方精神：天人合一、阴阳平衡、身心兼治。所有东方医学连具体医疗手段也非常一致，都是全然的自然疗法，无论服药内治还是手法外治都以打通经络、平衡阴阳为要务，决不是西方式的对抗消灭法和分科治疗法。观西医之疗法，无论内科、外科、儿科、妇科等等，也都以杀菌、手术、器官摘除为主。这与其政治、军事、文化、宗教之精神亦完全吻合。简而言之，中医和西医就是各自文化发展的必然结果。

阿南达是其爷爷按照典型的东方式师带徒方式培养出的中医，也可曰藏医、蒙医。阿南达很幸运，他有一个伟大、勇敢、睿智的爷爷，所以他才能冲破现代世俗的教育要求，直接以最自然的方式蒙受了传统雨露的滋润。当同龄的孩子在忙于考试、排名，背诵一大堆无用的垃圾时，阿南达却无忧无虑地跟着爷爷四处玩耍，看着爷爷临床治病，在好奇、兴趣和临床的驱使下研习古老的蒙藏医学经典，连一般人视为难学的藏文和汉文也都在儿童般的嬉戏和奇妙的临床中被他自然学会。那些经过读完研究生还不会看病的医生，面对这样妙手回春的民间医生，不知该做何感想？

与阿南达挥手告别的时候，我看到的依然是个稚气未消的东方男孩。那一刹那，我想起了澳洲冲浪的中医，还有远去英国和美国的中医。中医高人为何都走向遥远的天边外？难道在中医的故乡，只剩传说中的蒙古大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