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ZT：中国教育的今天，就是中国经济的明天

老钱

钱颖一：中国教育的今天，就是中国经济的明天



——2011年2月15日在第十一届中国企业家论坛上的开幕主题演讲

各位论坛理事、各位来宾：
大家晚上好！

很高兴又一次来到亚布力参加中国企业家论坛，并在“思想原创空间”中发言。这次论坛的主题是“新十年、新思维、新力量”。十年后，就是2020年。那年也正是中国要建成“创新型国家”的一年。那么，新思维从哪里来？原创从哪里来？创新又从哪里来？过去五年，我在清华经管学院担任院长。这让我有机会从一个经济学家角度，从一个教育机构管理者角度，对教育与创新的关系有了新的思考。今天我与各位企业家分享我的一些心得。

我先讲三个与教育有关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中国和美国的。大家是否知道今年以来《华尔街日报》有关中美问题最热门的文章是什么？它既不是关于汇率和中美贸易摩擦，也不是关于胡锦涛主席访美。而是在2011年1月8日的一篇有关教育的文章，题为“中国母亲为何更胜一筹”（”Why Chinese Mothers Are Superior?”）。作者是美籍华人、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蔡美儿（Amy Chua）。文章讲述她如何用中国式教育方法在美国教育她的两个女儿。她刚出版了一本书：“虎妈的战歌“（“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就在这篇文章的同一版上，是另一篇关于“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的评估结果报告。这个国际项目每三年对世界各地15岁的中学生在阅读、数学和自然科学三个项目进行考试评估。在2010年的评估中，上海市的中学生在三项中均名列全球第一。而美国中学生呢？阅读排第17名，数学排第31名，自然科学排第23名。可想而知，这两篇文章放在一起给美国人带来的冲击，有点像1957年苏联成功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时的情形。

这篇文章和这本书迅速成为美国主流媒体最受关注和最具争议的话题。“中国虎妈”立刻成为了一个流行词。其实她所讲述的内容，都是我们中国家长教育子女的一般方法：要用功读书，不要看电视，不要玩电脑游戏，苦练钢琴和小提琴，不要碰其他乐器，等等。但它们都是与美国式的教育方式背道而驰。不过，她的大女儿获得了在纽约卡耐基音乐厅演奏钢琴的殊荣。这说明中国式的教育在一些方面确有长处。中国教育部长说中国教育不必“妄自菲薄”，也许其中有一些道理。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印度的。2009年印度最火爆的电影是“三个傻瓜”（Three Idiots）。这个电影打破了了印度电影的票房记录。它是一部讽刺印度大学教育制度的喜剧片，讲的是印度皇家工学院同寝室的三个大学同学，在以严格著称的印度工学院中，如何挑战传统的教学方法，与死记硬背的学习方式唱对台戏。印度的教育体制中存在类似于中国的填鸭式教育的问题。但是这部影片大肆抨击这种教育体制，公开赞扬不循规蹈矩的学生。它既是娱乐片，又具有深度的启发意义。

我们不要小看印度的高等教育。去年有三所世界级的商学院院长更换。在前后三四个月的时间内，哈佛商学院、芝加哥商学院、和位于法国的INSEAD商学院，都通过全球遴选先后任命了新的院长。无容质疑，这三所都是世界顶级的商学院。有趣的是，这三所商学院新任命的院长全都是印度人，而且都是在印度读完本科的印度人。据说在哈佛商学院，最后三位院长侯选人当中有两个是印度人。在哈佛商学院的近两百名教授中，有二十几位印度裔教授。但只有一位中国教授，还不是终身教授。所以在哈佛商学院，未来十年中都不大有可能出中国人院长。

第三个故事是关于犹太人的。犹太人在全世界只有两千万人口，还没有上海市的人口多（如果加上流动人口的话）。而犹太人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的人数就近200人。中国13亿人口，至今只有8位华裔学者获得诺贝尔科学奖，而且他们的获奖工作都不是在中国本土完成的。犹太人不仅在科学上成就非凡，在创业上也非常突出。在美国NASDAQ上市的公司中，除了美国以外上市最多的国家，就是以色列。

犹太文化与中国文化有两点相似：一是注重家庭，二是注重教育。我们中国人对教育很重视，投入也很大。但是，我们的教育方法与同样重视教育的犹太人有所不同。中国学生回到家里，家长都问：“你今天学到了什么新知识？”。据说犹太学生回到家里，家长却问：“你今天问了什么好问题？”前者的落脚点是“学知识”，而后者的侧重点是“提问题”。如此不同。

这三个故事都是关于教育的，对我们应该有所启发。2010年中国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至今为止是以大取胜。我们的教育特点与我们目前的竞争优势有直接关系。我们的学习能力强，对已有知识掌握快。不仅如此，我们还善于模仿并加以改进，而且有执行力。正因为如此，我们成为从开放中受益最大的国家：正是开放把新的知识传播过来，而我们则以比其他任何人更快的速度学会别人的发明和技术，再加上我们的改进，创造了经济高速发展的“奇迹”。

但是，我们在某些方面的优势并不能抵消我们在另些方面的劣势。我们的弱点也十分明显。我们的教育方法中的靠认真刻苦，靠时间投入，靠死记硬背，靠大量做题，靠反复练习，可以让考试成绩优异，让钢琴演奏熟练，让生产成本降低，但这些都不能替代创新和创造。

我们承认我们仍然大而不强。强从哪里来？从创造性中来。人的创造性，就与教育有直接关系了。有人会说，创造性不是教出来的。也许。但是不应忘记，错误的教育理念和方法却可以把原始的创造性扼杀或毁灭。我们一直认为到学校就是学知识，教育者的职责就是传授知识。这种理念本身可能就是问题。

创造性从哪里来？我认为有三个基本元素，那就是好奇心、想象力、和批判性思维能力。它们都不是“知识”本身，都是超越“知识”本身的。

首先是好奇心。几年前，有几位诺贝尔物理学获得者来到清华与学生座谈。当问及什么是科学家发明最重要的要素时，他们没有选择勤奋、努力、数学基础，而是不约而同地说到了“好奇心”。正是牛顿对苹果从树上掉到地上感到好奇，才激发他后来发明了万有引力定律。“好奇心”是驱动人类发现的原始动力。

第二是想象力。爱因斯坦说过，“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是局限于我们已经知道和理解的，而想象力覆盖整个世界，包括那些将会知道和理解的”。正是爱因斯坦本人的想象力，也正是乔布斯的想象力，不仅改变了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也改变了我们的商业模式、我们的生活方式。

第三是“批判性思维”能力。“批判性思维”的英语是“critical thinking”。批判性思维就是善于对被广泛接受的结论提出疑问和挑战，而不是无条件地接受专家和权威的意见。同时，批判性思维又不是对一切命题都否定，而是用分析性、创造性、建设性的方式对疑问和挑战提出新解释、作出新判断。据说去年有几位来访的美国大学校长与我国教育界高层领导会见，当被问到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大学中表现的优缺点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指出了“基础知识好，但缺乏批判性思维能力”。

这三个元素是相互关联的。好奇心是驱动力，推动我们去探寻。依靠想象力，我们拓展思维空间，使探寻超越现实的局限。而批判性思维让我们挑战已有的知识，永远去寻找新的、更好的答案。

客观地说，我们的传统教育文化是考试文化。在这个文化中，这三条不仅是缺乏的，而且是被视为有害的。本来，人的本性中有这三方面的潜能。但是，我们的教育文化把它们扼杀了。需要说明的是，这一问题与具体学科无关，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无论是工科，还是医科，无论是理论，还是应用，都是一样的。

创新源于好奇心，创新源于想象力，创新源于批判性思维能力。如果一个人学会了人类的全部知识，但若没有好奇心、想象力、批判性思维能力，他也只能是一个有知识的人，但不可能是一个有创造能力的人。同样，如果一个国家，教育只是致力于灌输知识，而不注重于培养能力，特别是好奇心，想象力和批判性思维能力，那么，这个国家可以在经济发展的追赶阶段表现出色，但很难进入引领世界的地位。

最后，我要说的是：经济的竞争最终是创新的竞争，创新的竞争最终是人才的竞争，而人才的竞争最终是教育的竞争。

中国教育的今天，就是中国经济的明天。

谢谢大家！

教育应该是面向健康的面向自由的
面向人的解放的
而不是面向钱的

GOOD POINT

read with my support!

Great point, ding!

weiqi

这"批判性思维" 产生的土壤不在中国。
不过，现在网络上各种观点的探讨正在日趋活跃。

钓鱼城

好文，谢谢转贴。
有时真是为中国人感叹，能与以色列人一起成为世界上最重视教育的两个民族，了不起。教育是基础的基础。需要几千年的浸淫而形成传统。一代接一代，薪火相传，从不懈怠。看看每周的中文学校，SAT，MATH，游泳，网球，舞蹈，钢琴，提琴班，林林重重，看看每个家长的日程表，就知道那真是蜡烛被点燃两头-牺牲自己而照亮后代啊。有时简直是自我摧残，也无怨无悔。 有时我在想这像不像那些不知疲倦的工蜂， 每日劳作，夙夜不息，自觉自愿，不为别的，只为这个簇团不至离散，这个构架不至坍塌，只为在这世上我族不至沉沦。可敬可畏！
实话讲，这种特质不是每一个民族都能具有的，也很难学而时习之，就像中国人之不能成为墨西哥人那样欢乐而不知忧愁，把握住今日而不担心明天。我们中国人不是那样的短视，我们的眼光总是在未来，学习，学习，再学习，努力，努力，再努力。你试试看，让墨西哥人每个周末开车送子女去学数理化，学拉小提琴，你不活脱脱的把他们大的小的统统憋死才怪。我们总是以忧郁的心情看未来，因而汉族从不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我们准备着，时刻准备着，不惜一切努力，去坐实我们的未来。晴天我们带一把伞，未雨绸缪。最好带两把伞，到时候下雨，再卖一把给他人。不这样，能行吗？七个丰年，七个灾年啊。我们活的累啊。可不这样，我们有安全感吗？
翻看中国人的历史，现代中国可以说是最辉煌的时代之一了。到处都在说世界工厂，世界钱柜，中国崛起。其实就如我经常戏谑的那样，那崛起也只是屁股的崛起，腰还是弓着的，头还是埋着的。为什么？在劳作呢。中国式的辛劳支撑着全世界的修闲，一方的毁灭性污染为地球的另一方保留了令人心悸的山青水绿。何处可称为我们的家园？当富士康近乎地狱式的工作环境让年轻的生命不再诊惜，风景如画的迈阿密海滩上金发碧眼们正翻来翻去把惨白晒成红黄；当深圳打工的十九岁少女用她快要失明的双眼和变形的纤手仔细地缠绕着细如发丝的天线圈，华尔街衣冠楚楚的犹太精英们正俯视着脚下的曼哈顿，碰杯庆祝着又一笔大生意的告成。不要说我们不努力，不勤勉，不聪明，不坚韧，中国在为世界作出重大的贡献和牺牲。俗话说，存在决定意识，用脑子想问题，而不要用屁股想问题。活生生的现实不能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小时候我们经常被煽动性地诘问，为什么种粮的没有饭吃，织布的没有衣穿，盖楼的没有房住，为什么？这个问题难道没有现实意义吗 ？当你不把自己的劳动当作劳动，自己的时间当作时间，自己的生命当作生命，当你习惯了以一层不变的定式去应对不断变化的世界，当你以为只要去做别人不做的重复劳动就能得到高尚的生活，结果将证明这样辛苦的教育和努力是多么徒劳。
我们中国人是一个非常聪明的民族，善于因地制宜，因事利导，知耻而后生。我们已经做的很好，我们有非常好的基础和起点，做得更好不会很难。我们也是善于复制和模仿的民族，有犹太人做榜样，一步一催地学，八九不离十吧。
记住三要素：好奇心，想象力，和批判性思维。让我们的第二代成为富有创新和冒险精神的人，像犹太人一样，盛产大政治家，大哲学家，大音乐家，大资本家，大科学家，等等，就像那天上的星斗和海边的沙子一样多。特别是，让我们产生左倾，右倾，和中间力量 的大思想家，覆盖一切的频谱，让我们对制度和生活方式的选择多种多样，而不是那么贫乏。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如此辛苦育人的初衷吗？不要给我说，送孩子上耶鲁，哈佛，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去做和平团一辈子援助非洲弱势民族，不是的。如果你偏要这样说，我就要怀疑内心的真实。以小人之心度一下君子之腹吧：之所以这样去做，是为了造就一个真正的领袖，让他在年青的时候有一个完整，包括接触弱势群体的经历，今后掌握权柄或支配他人命运的时候，能够不做出极端的决策。这绝对是无可厚非的。
我希望，有一天，全世界的著名大学都以有华人血统的学者为荣，高薪聘请他们做校长，主任，讲席教授。他们在学术领域一言九鼎，金口玉牙。诺贝尔奖每年不发给他们都不正常-因为评委会里充满了华人。我们不再是操袭和嫖窃的代名词，把这帽子戴在日本人和德国人的头上吧。
我希望，华尔街的主位早已换人，犹太人就像侍候他的主人一样，为华人做着账房先生一样的工作。华人抽着哈瓦拉雪茄，喝着芝华士美酒，搂着东方佳丽，开着宝马香车，住着山顶豪宅，整天打高尔夫，尽情地享受着生活。偶尔敲一个键头，世界就要颤抖。
我希望，华人不再是廉价劳力的代名词，不再龟缩在办公室一角，默默无闻，被人像丫鬟一样使唤来使唤去。他们执业界之牛耳，好像从新换了一个活法，信心满满，执掌权柄。印度IT 只是一个代工的名称。
我希望，华人是一个响亮的名字，绝不像时下这样-连飘泊在外的越南华人都不承认自己是华人。他们会自豪地说，我是如假包换的华人-哪怕只有32 分之一的华人血统。好莱坞的一线影星会不顾脸面，自带饭票，也要搭上一个华人，哪怕是个衰人，就像国际章之搭上犹太人ViVi一样。
我希望，华人懂得了生活的两方面-工作和享乐工作的成果，不再把每一分钱都借给别人以图钱生钱，小姐生了一个丫鬟命。他们知道赛马，滑水，开飞机，崇尚运动，喜欢冒险，背上包游历世界。不要人在天堂，钱在银行。
我希望，华人有一种信实的生活。他们懂得现实和理想的距离，生活的艰辛总是有快乐的信仰来支撑。读书和竞争无可厚非，追求过程不一定不比结果更重要。既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也有“是非成败转成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不要像小和尚那样，老和尚背女子过河，老和尚都放下了，小和尚还放不下-记在心里。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历史总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哈哈。

为了经济为了股票为了赚钱搞教育，最后就是人类的悲哀。
虚拟的美元，左右聪明的大脑，为文明挖掘坟墓。
什么时候，人能从华而不实的街道，走向自然的村庄呢？
拯救，应该从拆迁华尔街开始。

[quote]引用第7楼匿名于2011-08-18 16:52发表的  
"拯救，应该从拆迁华尔街开始。"  说得太对了

老钱

谢谢钓鱼城，这样认真地写了一大篇跟贴。你完全可以，另立题目，成为一篇独立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