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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邻家姐妹(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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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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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居民

发表于 2013-4-26 15: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0)
大批知识青年在农村的广阔田地里,改造自己也改造地球的年月里,我们这些晚几年出生的幸运儿,也没闲着。为了填饱肚皮和弄出点儿油水,几乎家家开始养鸡。早上东西南北的鸡鸣声,此起彼伏,象交响乐一样地雄伟嘹亮,我头枕“够够够够”的鸡鸣,在凌晨的吵闹声中继续我的梦乡。林梅家因为住在一楼,每天会把院子里的公鸡母鸡从院子里放出来。林伯伯借用他家厨房和里屋的外墙,用砖头水泥砌起一个长方形的矮屋,里面铺上麦穗,上面贴上油毛毡,一个鸡舍就在他的妙手回春之下,风雨无阻地屹立在小院里。

放出来的几只鸡,在楼栋之间或闲庭信步,或闷头啄食,一定时间之后,林梅姐妹会把它们赶回院子里。如果碰到不合作的公鸡母鸡,就得几个人合作,把这只鸡团团围住,或是围攻到一处墙角,伸手抓鸡,再把它抱回到院子里。抓鸡的过程,并不是次次如意,鸡飞狗跳的时候,我经常看见威武的大公鸡,扑扇着翅膀,咕咕咕咕愤怒而急迫地叫着,纵身一跃,勇猛无比地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飞到树杈上,或是跳到周围搭建的违章建筑的棚子上。


三姐是个倔脾气,几个姐妹在家里忙乎作业和家务的过程中,难免不起争执。闹起事来的时候,三姐经常独自一人站在里屋的一角,面壁啜泣,或是独坐床头,一整天一言不发地闷头抹眼泪。我从来不会过问为什么,慢慢地了解到,三姐小小年纪,曾被林姨送回山东老家,准备把她送给亲戚家。她和林伯伯的本意是家里孩子太多,生活太苦,把三姐送给老家的亲戚,彻底放手。也许是放心不下,两年之后,三姐又被接回家。当时农村的生活环境比城市相差甚远,三姐在西安从出生到送回老家,一直生活在不富裕但也不是一贫如洗的环境里,在山东很是吃了一些儿苦。回来后就有点儿不合群,谁都不吝,气起来的时候,她会恨恨地告诉我,我妈不想要我,把我送给了别人家,这么多的孩子,我是她唯一不想要的。


吃过晚饭后,三姐经常带着我们几个小孩,沿着大马路朝北走,途经公安局之后不远,就是大野地,在马路的两侧扩展到到无边无际的天边。路灯下,有各种各样的蛐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威武的,懦弱的,或蹦或爬地在路灯下穿行。我们的任务就是逮住蛐蛐,拿回家给鸡喂食。逮蛐蛐是个精细活儿,要一跟到底,眼睛紧盯着地上嗖嗖疾驰的个体,手勾成一个窝,往蛐蛐身上一扣,再把手指慢慢收拢,一个蛐蛐就这样被逮起来了。放蛐蛐的工具是玻璃瓶子,要把里面爬上来的蛐蛐摇晃到瓶底之后,再开瓶盖,把新逮的蛐蛐飞快地放进瓶中,再盖上盖子。


一天晚上,三姐似乎从林伯伯那里接到了新的指令,不仅要逮蛐蛐,还要抓青蛙。青蛙俗名癞蛤蟆,一身绿色的癞皮,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的斑块,一对同金鱼眼有一拼的鼓眼,在脑袋顶上像两个放光的电灯泡,肆无忌惮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青蛙的举止傲慢而从容,我对它,心里充满了敬畏之情。由于青蛙不在马路上出没,而是藏在野地里,我和三姐就跨过马路边上的大沟,来到田地里。地里的泥土一坨一坨地,干硬而咯脚,我们站在田埂上,借着昏暗的路灯,寻找青蛙的踪迹。


三姐自己不敢抓青蛙,就让我帮她抓,说了多次,我都支支吾吾地不肯答应她,主要原因是我胆小如鼠,害怕同滑溜溜粘兮兮的癞哈蟆,来一把亲密接触。等三姐侦探好了地点,让我下手的时候,我看着眼前并非坐以待毙的癞蛤蟆,魂飞天外,哪还有胆量奔赴战场?三姐焦躁不安,就威逼利诱,说我要是不帮她的话,她就不跟我好了。情急之下必有勇夫,我闭上眼睛,在三姐的指引下,扑向癞蛤蟆,抓住两只后,混身上下恶心地发抖,并飞快地把它们扔进她的瓶子里。青蛙挤进了装蛐蛐的瓶子,看起来非常壮观,我紧盯着绿油油的青蛙电眼,非常好奇蛐蛐会不会成为青蛙的盘中餐。时候已经不早了,三姐抓青蛙的任务圆满解决,神情明显地放松下来,就回到路灯下继续孜孜不倦地逮蛐蛐。我估摸着自己已经在黑灯瞎火的夜晚,疯玩了有些时辰,就顾不上亲自验证青蛙的食物链,匆匆忙忙地告别三姐后,一个人赶回家,洗漱上床后,酣然入梦。


入夜,母亲按惯例让妹妹起来,把妹妹扶坐在尿盆上之后,发现尿盆东摇西晃地,根本无法让妹妹坐稳。她叫醒了父亲,想让他搞清楚摇晃的灯绳是怎么回事,并在楼下嘈杂声渐起的时候,猛然间意识到,地震了。我和哥哥被父母摇醒,我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正乒乒乓乓地敲打着窗棱,一场倾盆大雨正在酝酿之中。我们穿戴整齐后,拿上小板凳,父母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套上雨衣,一家五口人在雨夜里,途经公安局,路过我逮蛐蛐的地带,一直向北走到人迹罕至的马路上,围成一个圈儿,把雨衣搭在全家人的头顶,在马路边昏暗的路灯下,瓢泼大雨的滴答声中,相拥而坐,打着盹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通过父母单位发布的信息和广播电台,我们得知了唐山大地震的消息。三姐后来告诉我,我离开之后,她继续逮蛐蛐,夜已深,昏暗的路灯下,她的影子如影随形般地跟着她的足迹,或长或短地在马路上出没。忽然,她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一个趔趄,跌坐在马路上,回家之后才知道地震了。三姐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位在户外亲历了唐山大地震后,西安附近的第一次余震。我记忆中雨夜里露宿街头的情形,很可能不是在第一次余震之后,只是36年之后,想要考证我记忆的准确性,有一定的难度。

11)
唐山大地震发生在1976年7月28日凌晨,强度为里氏7.8级,震中烈度为XI度,震源深度达到23公里,死亡人数超过24万,是世界地震史中,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大灾难。河北和天津经历了两次较为严重的余震,震级高达里氏7.1级。在唐山大地震中,78%的工业建筑,93%的居民建筑,80%的水泵站和14%的下水管道,毁于一旦。这场灾难是空前绝后的,西安经历的余震,估计有5级左右,我没有听说过人员伤亡和建筑物的损害。

这场灾难后,住在楼房里的人们全从家里搬到了露天场所。我家所在的四区被派往一小大操场安营扎寨。家长们齐心协力,搭起了几个长方形的棚子,里面架着简易床板,每家按人头分发通铺上的床位。母亲有洁癖,拒绝和周围的邻里睡通铺,就置生死而不顾,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享受清静的夜晚。学校已经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教学活动,又不能彻底放手,就经常在大操场上,以年级为单位,开讲大班课。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堂课,是珠算课,一个大算盘挂在简易黑板上,我们小学生们一排一排齐齐整整地坐在板凳上,眼睛盯着老师和黑板,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一个女生被老师叫到算盘前,做演示。我看着她的手指,推动着算珠上上下下地进位,心里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听讲,完全不明白老师讲的和她演示的是什么原理,就一心盼着赶紧下课,好回地震棚玩耍。


大棚子搭出来不久,持久性的抗震方案出炉。父母所在的单位给每个家庭摊派材料,有木材、油皮粘、钉子等等,用来搭建地震棚。四区所在的地震棚区,位于公安局北边左侧的大野地。地震棚基本上是一家挨着一家搭建的,面积狭小,最高处可以直起腰,矮处则要弓着腰才不会撞了脑袋。地震棚的长度正好可以搭一个大床板,床板架好后,父母从家里运来被褥铺在床板上,晚上我们一家五口就挤在一张床板上睡觉。母亲和我们挤了几个晚上,告诉我们她不怕死,就毅然决然地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属楼里睡觉。白天的时候,我们还是得回到四区的家里,做饭,吃饭,洗漱,更衣,地震棚只是晚上的栖息地。


对于小孩子们来说,这段动荡的生活,其乐无穷。到处都能看见成群结队的孩童,脸上挂满开心的笑容,快乐无比地举着竹竿去粘知了,爬到树上逮鸟,在泥土地里挖坑埋上用碎玻璃镶嵌的糖纸,找一块平坦的土地,用手指弹玻璃球,或是干脆在满是车辙的泥土道上,奔跑。哥哥和小伙伴们逮了知了后,把脑袋和后半身掰掉,用火柴烧烤知了的躯干。我有幸品尝过他们的杰作,带着糊味的知了肉,肉细而多汁,味道甘甜,可谓好吃极了,算是我在没有烧烤的年代里,提前享用了这道菜的纯野地风味。


1976年是非同寻常的一年,周恩来,朱德,毛主席三位元老相继去世,我和林家姐妹在抓蛐蛐的无数个夜晚里,并不清楚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到,翻天覆地的变化,正静悄悄地来临。

唐山大地震发生在朱德去世后的第22天,毛主席去世前的一个半月,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寓意。毛主席去世后,一小的全体师生在父母单位的电影院举办了大规模的追悼会。毛主席的巨幅遗像,带着微微的笑意,在舞台的中心,肃穆而庄严地注视着我们。很多老师同学痛哭失声,我跟在人群中,缓缓地绕场一周,来到会场中心,向毛主席的遗像默哀致意。

在这些让人目不暇接的大事记中,我和林梅经常在大马路上,跟踪着马车的足迹,为了坐到马车的尾部,在颠簸的路面上忽悠一会儿,同马车夫斗智斗勇。

马车夫看见小孩子们追马车的时候,多半会举起马鞭,佯装挥鞭,吓跑小孩。恐吓不灵时,马车夫就高举持鞭的手臂,在空中画圆。当手臂从小幅度的圆圈渐渐在空中甩成大圆后,马车夫左右甩鞭,鞭子便轻盈地抽在马车的左右边,疾速而饱含力度。如果不幸被鞭子抽中的话,身上免不了会落下青紫的鞭痕。马车夫之所以不欢迎我们这些小孩子爬马车,是为了避免给马匹增加不必要的负重,在那个吃不饱穿不好的年代里,饲养马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贪玩的我们,根本无暇顾及马车夫的心思,看见马车,就恨不得能够立即身手轻盈地跳上马车。

吃一堑长一智之后,我们在马路上看见马车的时候,多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它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从容不迫地走过。等发现马车夫放松警惕后,就飞快地跟到马车后面,躲在马车夫视角够不到的正后方,在慢跑中跟上马车的步伐,双手撑在马车上,纵身一跃,在空中转身坐到马车上。有一次我在飞奔中跳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夫可能有急事,在地震棚外面的土路上快马加鞭。我在马车扬起的大片尘土立方中,看见妹妹鬼哭狼嚎地追在后面,林梅和小玉在妹妹的旁边追了几步后,停下来捂着鼻子,我在剧烈的颠簸中,看见她们的身影越缩越小,越小越远,渐渐融汇到尘土消散的远方。

在我们的儿童时代,轿车是大官坐的,我们父母单位的领导,估计级别不够,我很少在家门口的马路上看见小轿车,相比之下,大卡车和拖拉机倒是经常见到。学校春游的时候,会开来一辆一辆的大卡车,我们按班级踩着轮胎爬上露天车斗后,大卡车带着浓重的油门,把欢声笑语的小学生们,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载歌载舞地拉到目的地。我和林梅站在大卡车上,春游过乾陵,西安兴庆宫公园,武则天的墓地。大队长在卡车上曾经眉飞色舞地告诉我,她最喜欢闻柴油味,如果在马路上碰到大卡车,她多半会追赶着大卡车,只为能够多闻几口大卡车排放的尾气。
(12)
在上山下乡的最后收尾中,大军和大批的知识青年返城,通过招工考试后,考进我们父母所在的单位,当了一名学徒工。刘阿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历经多年的骨肉分离,他们一家五口终于团员,可以挤在一个屋檐下,高高兴兴地讨生活。

八一是我太爷的儿子,太爷是父亲山东荣成老家的老乡,他们都毕业于烟台技校,在沈阳工作了几年后,调到西安。由于太爷的辈分比父亲大两辈,按照家乡的风俗,我们叫他太爷。八一按辈份是爷字辈,我们三个孩子本来应该叫他八一爷,但是这个称呼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就什么都不叫。八一来家里同母亲聊天的时候,主动给自己降了两辈,让我们管他叫哥,不用叫爷,我们乐的同时,就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八一很小的时候,母亲得了不治之症去世,他被送回山东老家待了几年,回来后,说一口标准的山东荣成话,从他的谈话里,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句普通话,不知道他的同学们如何看待他的口音。

八一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母亲去世后的家,全靠他一人打理,洗衣做饭,无所不能,更令人称奇的是,他会缝被子,针脚均匀细致,母亲把他缝的被子举到我的眼前后,我这个马大哈自叹弗如,对年长我十岁左右的他,充满了敬佩之情。太爷后来得了怪病半身不遂,八一得以留守城市照顾太爷,没有加入上山下乡的伟大运动。他在家里闲赋多年的日子里,学校早就无课可上,他每天自学高中课本,没事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跑到我家,同我父母聊家常。

1977年中国恢复高考的时候,八一兴奋异常地准备考试,却在考试当天,被太爷指使着,背着太爷去医院看病。同样的情境,后来再次出现。父母事后发现后,气得不行,直骂太爷太自私,为了让八一留在身边照顾他,无中生有地上演高考当天犯病的闹剧。八一上大学的梦想,就这样梦断在通往医院的马路上。由于八一脱离组织多年,不属于上过山下过乡的知识青年,在大批家属子弟分配进厂到我父母所在的单位工作之际,八一被分到了区上的冷库,里面装着冻鱼冻肉,我们全家去探望他的时候,他会从冷库里拿出成打的冰棍,让我们敞开肚皮吃,直到冻得浑身发抖,看见冰棍就腿肚子转筋。

在八一高考无门成为冷库保管工的岁月里,大姐在技校里如花似玉般地绽放。她有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脸上经常飘着两朵红晕,白里透红般地夺目,神情笃定而执着。有一天她在家里发现了一块碎花布头,很可能是被子面儿的边角余料,红底白花,就决定把这块布头做成一件短袖衬衫。几个妹妹都撇着嘴巴,不敢苟同,说太土了,你想变成村姑吗?她不为所动,在外面找了裁缝,为她量身定做了一件有一个小翻领的短袖衬衫。那年夏天,我趴在我家北屋的窗台上,百无聊赖地静观窗下路人的行为举止之时,总能在惊鸿一瞥中,看见轻盈小巧的大姐,穿着这件红扑扑的村姑短衫,在夏日烈阳暴晒的街道上,放学回家。穿着红色碎花短衫的大姐,是我成长岁月里,有幸看到的最美丽的“村姑”。

林姨和林伯伯的关系时好时坏,闹起来的时候,可谓鸡飞狗跳,吵闹声经常招揽来成群的邻里,站在林梅家的门口围观。在一次吵架中,我看见林伯伯气愤以及,把手中的一个炉钩子甩向林姨,林姨在躲闪之中,炉钩子丁丁当当地摔到马路上,吓出我一身冷汗。为了保障林姨的人身安全,百货大楼给林姨分了一个单间,在百货大楼后面的筒子楼里。闹的凶的时候,林姨会带着林梅和小玉,搬到这个单间里生活。我经常陪着林梅,穿过四区的马路,途经大转盘,走过七区,横穿马路,来到一区的百货大楼,再绕到百货大楼的后面,来到她们的临时落脚地。

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林姨和林伯伯都曾单独找我父母诉苦,他们躲在阳台上关着门聊天,根本不让我们听到任何谈话。就我的观察,他们的矛盾,多半缘于门不当户不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价值观上的重大偏差,造成了很多事端的导火索。林姨出生在富裕的中农家庭,完全没有想到结婚之后,马不停蹄地生下五个女儿,要和林伯伯过这么艰苦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之中,难免不生出很多抱怨,林伯伯听得多了,又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从很小的争端开始,渐渐把家庭琐事演变成尽人皆知的家暴。我每天里出外进林梅的家,发现林姨非常关心人,看见我多是笑容满面,林伯伯则多是愁眉苦脸,打骂孩子是家常便饭,看见他的人,总是心惊胆战。

父亲很善于撇开事物的表象,看实质,总是非常认真地告诉我,林姨和林伯伯都是好人,我们不能总是站在林姨的立场上,说林伯伯不好,林姨好。他列举我们小的时候,在王四家联手大学生邻里,试图欺负我们家的岁月里,林伯伯总是敞开大门,随时欢迎我们家的任何成员,到他家遮风挡雨。父亲看着我的眼睛说,但凭这一点,林伯伯就有别于很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没有气节的变色龙,他是我们的朋友。


13
知识青年返城后,待业青年们陆陆续续地找到了落脚点,家属子弟的绝大部分进了工厂,当了工人,正式成为吃皇粮的一族,没能进厂的家属子弟,被安排在大集体的编制里,负责开青年点,食堂等等自负盈亏的实业。王四家的大女儿就被分到一区的大食堂里打杂,黄文的姐姐黄卫被分到七区的青年点儿,当了一名售货员。黄文是我和林梅的同班同学,她家里间的卧室和林梅家里间的卧室只隔一堵墙,只是她家在家属楼的西把头,林梅家在中间楼口。

在我的小学同学中,除了林梅是我日常交往的伙伴,大队长是我学业上和学校事务上的搭档外,永红和黄文也经常和我一起玩。永红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有一双大而水灵的眼睛,说起话来幽默诙谐。她上面有一个姐姐和三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全都聪明异常,只是永红天生好吃懒做,总是以得过且过的态度,快快乐乐地生活。我和永红在放学之后,经常里出外进各自的家,如入无人之境。黄文经常在我们玩游戏的时候,举着个白馒头,里面夹着油炸辣椒面,嘴里稀拉稀拉地抽着凉气,边吃边努力缓解辣椒的功力。

父亲性格随和顽皮,看见我们总是笑嘻嘻地,还给黄文编了个顺口溜,说她穿着花衣裳,去打白骨精。只要在家门口看见黄文,父亲都会满脸笑容地向黄文打招呼,并且背这个顺口溜,黄文就抿着嘴直乐,粉里透红的脸蛋,越发显得妩媚动人。母亲可没时间管黄文打不打白骨精,她更担心她的个头。如果在家门口碰到永红和黄文,母亲总是兴致颇高地征求她俩的同意后,分别把她俩抱起,让她们的双臂钩在门框上,人整个地吊在门上,双脚离地,然后开始给她俩抻个。母亲认为她俩的个头太矮,抻抻筋骨可以帮助她俩长个,遗憾的是,我们长大后,永红和黄文都没有长到我的高度,我看着小巧玲珑青春倩丽的她俩,总觉得矮一点儿没有任何不好。

周日,母亲经常派父亲带我们到外面玩,她好一个人在家收拾。五口之家对于一个有洁癖的母亲而言,是不堪承受的。我们尽可能地满足她的要求,但是她总有爆发的一天。三个孩子都上了学,书本堆得到处都是,数猪的父亲经常从外面拿回来各种各样的物品,丢到床底下。等书本,作业本,父亲的物品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得满床底到处都是,满屋子杂乱无章的时候,母亲会大发雷霆,并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我们的破烂归置条理。这个过程周而复始,我心里便有了一个预期:不好,她要爆发了;还好,她还没有爆发;完蛋了,她终于爆发了。等我长大,我发现我是父母性格特点的完美结合,我的爆发力是盖世无双的,我用父亲的随意拖拉对待一切,学业,工作,家庭生活,拖到最后一分钟之后,再用母亲的爆发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我自己的救世主。

父亲有一辆永久牌28自行车,坐骑的后面是一个乘客的座位,前面是横梁。有小孩子的家长,会在横梁上固定一个自制的座椅,有靠背和扶手,把小宝宝放进座位里,可以很安全地骑着自行车到达目的地。父亲自行车的横梁,早就完成了安放小座椅的使命,他如果同时带我和妹妹骑车外出的话,会把妹妹抱起,侧身坐在横梁上,双手扶住车把。父亲把自行车骑动之后,我跟着自行车猛跑几步之后,跳上后座,纠住父亲的衣角,他就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们,在马路上遛弯儿。

母亲让父亲带我们出去玩的周日,父亲会带我们去飞机场,因为路途比较远,小孩子们很少有机会去,他会同时捎上另外两个孩子,林梅和她的妹妹小玉经常会成为我们的座上宾,和我们挤坐在一起。我和妹妹跟着父亲下楼后,多半会看见林梅和小玉在楼下玩耍。父亲会让妹妹和小玉挤坐在前面的横梁上,他跨上车座,左脚点地,等我和林梅横跨在后座上坐好后,他会用右脚把车蹬子转到最高点,右脚猛踩车蹬子,左脚渐渐离地,等他的自行车恢复水平后,我们一行五人,挤坐在一辆自行车上,以杂技队的阵容,浩浩荡荡地向厂区挺进。

父母所在的单位是国营企业,进厂门要下车慢行并出示通行证。他到了厂门口,会同门卫打招呼,说带我们小孩子到里面转一圈儿,门卫每次都违章放行。我发现父亲认识的人非常多,和什么人都能套上近乎,说几句话,门卫们全都认识他,认为他是个好老头,对我们这一群没有通行证的小孩子,总是放行无阻。我们一行人接着在父亲双脚的循环往复中,途经几个分厂,来到总装车间外面空旷的停机坪上,停机坪的外围是我们看不到边际的飞机跑道,由于没有试飞任务,看起来平坦空旷。

从拥挤嘈杂的家属区,来到飞机场,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天地之间浩瀚无边,我们四个孩子加上父亲,看起来如此地微不足道。飞机场和停机坪的边缘,有杂草丛生的土地,里面可以找到蓖麻和一种我们称为“天天”的植物。蓖麻籽有特殊用途,不可食,“天天”是紫色的小果实,皮薄多籽,挤破果实,会有紫色的汁液流出,果实微甜,我会在乱草丛中找寻它的踪迹,并和姐妹们分享胜利果实。还有一种植物,长着绿色的果实,要拨开果实的皮,吃里面的白色种子,可谓粒粒清新爽口,味道甘饴。有一次母亲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在飞机跑道的外围,她发现了大片的苜蓿,叶片饱满挺拔,这次出行因为有了母亲的加入而满载而归。回家后,母亲给我们蒸了一锅苜蓿包子,非常好吃。

分享了大自然的果实之后,我和林梅会轮流骑父亲的自行车,在飞机场里纵横驰骋。从六七岁开始,就学会了骑自行车的我,早已对按部就班地骑车失去兴趣。我别出心裁地让林梅坐在坐骑上,我横跨着坐在后座上,双脚点地,林梅双腿放空,双手扶把,掌控自行车的方向,我从后座上把右脚踏在脚蹬子上,左脚点地,并慢慢用左脚在地上把自行车蹭起来,同时右脚猛踩脚蹬子。等自行车在飞机场上飞驰起来的时候,我闭上眼睛,让控制方向的林梅,带着我,在飞机场上天马行空,得意之极的时候,我会伸直手臂,让它们在微风中沐浴阳光。我们很快就掌握了这个技巧,以双簧的方式,自由自在地在飞机场里驰骋。由于我和林梅的出色合作,我们这个原本没有真才实学的杂技队,衍变成名副其实的杂技队,连父亲也加入了我们的队列里,在我的指挥下,要么扶把,要么踩脚凳子,和我合作的天衣无缝。

永红和黄文也曾被父亲带到过飞机场,和我们一起游玩。长大以后,我发现这段经历,在我们四个小学同学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记忆深处,这段时空萦绕着快乐,祥和,奔放,和热情,同我们熟悉的市井贫顿争吵不休的生活,有天壤之别。父亲作为快乐时光的缔造者,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幸福快乐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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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王

胖言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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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6 15: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祝大家周末愉快。老郭有字数限制,后面的章节没法加在先前的贴子里,只好另起一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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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6 15: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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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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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6 16: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Good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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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6 16: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 1楼(胖胖168) 的帖子

胖胖的文章一如既往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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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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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 09:25:53 | 显示全部楼层
36年前的细节描写已经够精确了。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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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3-5-1 09:31:18
Ding 胖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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