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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我所经历的新中国(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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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走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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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5 18:51: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是一部自传体的纪实性作品,通过作者一生命运的升降沉浮丶贫富荣衰,展示了共和国一幅凝重的历史画卷,而这些与个人命运息息相关的故事,又莫不和时代的变迁连在一起。此书分五部:第一部《天翻地覆》;第二部《风波万里》;第三部《黑牢岁月》;第四部《冰山崩溃》;第五部《搏击商海》。全书共一百万字,以纪人纪事为主。书中人物均为真名,没有作任何回避,力求事件与细节的真实,同时也不回避自已人性上丑与恶的东西。本着对历史负责,让历史再现。

第一部《天翻地覆》


第七章 农业合作化运动

农合作化运动是用“组织起来”强制性的手段,剥夺了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和生产资料,使中国刚有资本主义萌芽的农业社会又回到土地公有制的变相XX社会,自耕农又成了戴着“镣铐”的XX。



一丶领导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

1953 年6月15日,毛主席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第一次对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和总任务的内容作了比较完整的表述,他说:“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和总任务,是要在10年到15年或者更多一些时间内,基本上完成国家工业化和对农业丶手工业丶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这条总路线是照耀我们各项工作的灯塔。”这个“灯塔”的核心就是“一化三改造”。什么是“一化三改造”?

“一化”,把千千万万分到土地的农户组织起来,走农业合作化的道路;“三改造”,就是对“私营工商企业丶手工业者丶个体劳动者”实行社会主义改造,说得明白一点,就是要通过强有力的权力导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纳入“国家资本主义”这个范畴,“成为党所能指挥控制的财富”。于是,全国工作重心转向了 “党的总路线‘一化三改造’”。我们区是成都市农业区,“一化”便是我们工作重中之重。共产党开展任何一项新的工作,首先是组织全体干部学习档丶吃透档丶领会文件,在思想统一的前题下再逐步推开,先搞“点”,在“点”上取得经验后再扩大到面,这叫“以点带面”的工作方法。

千百年来中国农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一家一户分散的个体的小农经济作业,现在却要把他几十家上几百家地联在一起共同生产劳作,他们实难以接受。但是共产党丶毛主席是个强势政权,决定了的政策必须贯彻始终,不惜花一切代价去实现。这个繁重困难“组织起来”的工作,就是由我们这些千千万万的基层干部去执行去完成。

“军令如山”区委丶区政府闻风而动,立即抽调出大批能力强水准高奔赴农村第一线。我们工作队队长是生产建设科科长潘清雍,组员有我丶“梦觉”丶“干豇豆”和陈崇阳丶徐泽昆等,选定群众基础较好的丶有党团组织的,站东乡红花村作为建立农业合作社的试点村。

农业合作社分初级和高级两种,说是农民弟兄平等互利的经济组织,地丶富丶反丶坏分子不能参加,贫下中农才有资格;又说农民有参加和退出的自由,不能强迫,坚持说服政策。初级社一般规摸不大,约二十余户农家,参加者只是土地交到社里,由社里统一安排播种和调配劳作,每晚一起评工分农具丶耕牛作为投资入股,分配时折合成工分。高级社不但要把土地交给社里,农具丶耕牛全作为集体财产,各家各户在屋前屋后只留少许自留地(每人不足一分地,约60平米),种点瓜瓜菜菜。自此,农民做什么干什么由社长丶队长指派,白天统一劳作,晚上集中一处开会评工分。工分关系到年终分粮分钱,由于劳动力不均和有出工不出力的现象,所评工分实难公平,故纠纷不断,你攻我击,大伤和气,互为仇敌,使千百年来和和融融的邻里关系彻底丧失。“组织起来”走农业合作化的道路,实际把老实巴焦的农民推向互相厮杀的仇恨道路,中国再难以有和谐。

我们天天开会夜夜开会,宣传农业合作社的好处,说它就是苏联未来的集体农庄,是毛主席丶共产党领导大家走集体富裕道路,不让农民弟兄“再吃二茬苦,受二茬罪”。纵然我们把口说干丶把嘴讲烂,农民就是死过舅子不参加农业合作社。他们说: “树大分桠,儿大分家。莫说外姓人,就是一个祖宗传下的崽也揑合不到一块,几十家人搞到一起,不打烂脑壳才怪”。

农民说的大实话, “一口一个味,百人难同睡”。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建设富饶美丽的新中国”,我们一个个像金刚钻,非得把“死脑筋”的农民钻个孔,总是不厌其烦地批评他们“思想保守落后”,是刘介梅“三十亩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翻身忘本的资本主义思想,是不愿“组织起来”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单干思想。(刘介梅湖南农民,解放前是个乞丐,土改中翻了身分得土地和耕牛,但不愿走“组织起来”共同富裕的道路,成了农民翻身忘本的典型。“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他惊人之语,故全国报刋公开讨论批评此事)其实我们和农民都不知道毛主席肚里的真正打算,他是要通过走“组织起来”的“农业合作化道路”,把土地改革分给农民的土地收回来归国家所有,回到两千多年前的社会状态,实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临天下”一统大业的宏愿。

农民太热爱土地了!“土地”是他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救命草”,是繁衍子孙的“护身符”,现在要叫他们交出土地,等于是拿刀子割他们的心啊!潘清雍科长有的是办法,他毕竟比我老练,拿出了最历害的一手“党团员必须带头参加农业社,服从组织决定”。在土改结束时农村就建立了党团组织,一批在斗争中表现得最好贫下中农,被吸收入团入党。

他近似下命令地向农村党团说:“建立农业合作社是毛主席的号召,是党中央的决定,是走不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分水岭,是党团员带不带领广大农民走共同富裕的道路的试金石,既然你们是党团员,应无条件服从这个决定。”再有便是向农民强调说,“农业合作社是农民弟兄互利互惠的经济组织,地丶富丶反丶坏想参加也参加不了,今后政府要大力扶持农业合作社,银行货款丶子女读书,入了社的都优先。”

农民终因经受不住我们的打压,更抗拒不了我们的诱惑,在半说服半强制下参加了农业合作社。他们流着眼泪怀着难舍之情,把土地丶耕牛丶农具集中到一起,走上了 “组织起来”的社会主义道路。不过那时农民手中仍拥有生活资料和少量的自留地,留有“资本主义尾巴”。记得,为了说服一家姓阮的中农加入农业社,我们学习 “诸葛亮三顾茅庐”的办法,大道理,小道理,比过去丶看将来,家庭会丶夫妻会丶老少会丶谈心会,整整花了一周时间,带推带拉又骗又哄,终把他搞进了农业合作社,只是在牵耕牛搬农具那天,全家竟然哭的哭吭的吭,呼天抢地折腾大半天。有什么办法“历史潮流不可阻挡”,不入也得入啊!

站东乡的 “经验”很快作为典型,在全区“三级干部”(区丶乡丶村)会议上进行推广,介绍经验的除队长潘清雍外,还有站东乡党支部书记和红花村党团员,很快全区各乡村都有了农业合作社。此后共产党逐步逐步地通过互助组丶农业合作社丶高级农业合作社,把几千年海洋似的个体农民纳入了集体化道路。到了1958年公社化后,农民一切财产无论生产资料还是生产资料全归集体所有了,又回到那“仰起睡还有条球,俯着睡连球都没一条”的赤贫时代。

二丶合省并区引起的波动

1953 年4月,国家第一个五年建设计划开始实施,为了集中权力,中央撤销了原华东丶中南丶华北丶东北丶西南五大行政区,四川则把川东丶川南丶川北和西康并入川西行署,恢复四川省原有建制,省长为李大章,省委书记为李井泉。原川西行署所管辖的成都丶华阳两县并入成都市,人口从原来的六十万一下增为一百多万。我所在的第三区人民政府更名为龙潭区人民政府,管辖二十多个乡镇。区委书记张烈夫丶区长李捷双双调离。张烈夫去市委任农委主任,李捷到省里工业办管大型工矿企业,并带走干将潘清雍和袁忠智。不乆两人分别到十五中和十二中当中学校长。我仍留在生产建设科,新来的区委书记崔绍夫是成都县的县委书记,区公安局长李云成提升为区长。

中国有句俗话“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提升起来的区长李云成,是红军干部,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一身枪眼,多处负伤,胸前挂满奖章,共和国的有功之臣。但他行事主观,唯我独尊,工作方法生硬,心胸狭窄,很难听取意见,做事又不讲策略,干什么都是直来直去。应该说这样的人是个忠于革命事业的好干部,却不是好领导。他来不几天,即把一个为他看重的叫李德明的人提起来负责。此人原是青龙乡乡长,土改建政后不宜再当乡长才调到区上总务科管总务。他虽然工作平平,却善于察言覌色,一说一笑,喜欢向领导汇报思想,深为李运成区长看中。按潘清雍调走时的暗示,我应该是生产建设科负责人,现却变成了他。为了回避矛盾我主动要求调到新成立的调研室去工作。调研室都是各方干员,主抓全区中心工作。个个能力强,行政级别都在二十一级以上,人人皆是干将,只要运动一来全是驻乡工作组的组长。但我情绪上仍有波动,总认为新来的领导对我不相信,便与李云成区长有了距离。此时农业合作化运动如火如荼,不几天我又带着原班人马去到远郊区金马乡蹲点,整顿健全提高农业合作社,为向高级农业合作社发展取得经验。

金马乡在成都市郊北面紧挨着新都县,它的得名是因为那里有座寺庙叫金马寺。寺里原有百多个比丘尼,解放后产党说宗教是迷信,故再没人敢到庙里来烧香布施,不过庙子还保存得十分完好,金身泥塑,匾额吊牌,佛灯帷幔,戏台殿堂,仍使人感到粛穆。虽然不少的比丘尼还俗的还俗出走的出走,剩下十来个不走的人和农民一样下田干活,抛粮撒种,栽秧打谷无所不会,虽然累得贼死,早晚仍要敲木鱼诵经书,使人不得不佩服她们对佛的虔诚。我们大凡开村民会都选在这里,一是这儿埧子大,二是这些出家人特殷勤,烧茶送水摆桌放凳无句怨言,百般讨好我们工作组,生怕再像土改样拉出去斗争。

穿草鞋,戴斗篷,披蓑衣,不知苦,不知累,在农村折腾了半个多月回到机关汇报工作,到寝室一看大家儍眼了!三天前宿舍来了个大调整,把我们派到乡下去工作的十多个同志的衣服丶鞋袜丶用具,乱扔一地,分不出是谁的东西。“梦觉”嚷开了:“我们下乡日晒雨淋,家里还把东西给我们丢了,领导这样不看重我们,以后还有什么心情干好工作啊!”没想工作汇报完后已到夜晚,总务室又没留饭,上街找餐馆餐馆多半关了门,大家只好饿着肚皮在板凳上过夜。我去向区长李运成反映说:“这些问题不解决好,要影响工作。”他想也不想反批评我说:“这些小事情也要我管,我可不是千手观音,长有三头六臂,再说牺牲点个人利益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感到十分生气,便信手写了一首打油诗交给机关壁报编辑组。打油诗是这样写的:“下乡干部苦,天晴晒太阳,下雨路难走。这些苦不算苦,最苦的怕回到区政府,吃饭难找主,睡觉难找铺。去向领导提意见,反用大话来吓唬……”

这事儿不知怎么被陈崇阳知道了,他特地跑来劝我说:“老黄呀,我们相处了近一年多时间,彼此了解,你有热情有干劲,就象一匹活蹦蹦的马驹,不论前面是岩是坎也要跳过去。这是好的,我应该向你学习。记得两年前我也和你一样提意见像打炮,不怕老虎不怕豹,结果犯了对抗领导的错误,要不然我今天早已入了党也许是局长丶科长了。我诚恳劝你,把打油诗毁了吧!不然会惹出麻烦对你进步不利后”。我在兴头上,认为下级向上级反映意见是囯家机关干部的权利,不存在利不利的问题,笑笑回道:“我不能对不对的事情保持沉默,做人应坚持原则啊!”陈崇阳苦笑一下不再吭声了。

打油诗交给了机关黑板报后一直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没登出来。又过了一周,区里召开干部大会,布置总结农业合作化运动工作。会上先由区长李运成作报告,他在报告里讲了一般工作上常用的套话官话外,语气一转着重批判目前在机关干部中有怕吃苦和工作上不任劳任怨丶目无组织目无领导等思想,并不提名地公布了我的打油诗,说这是落后思想的代表,希望大家对这种思想展开批评。在座的百多号人儍了眼不知是谁干的,会场静悄悄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我却热血沸腾脑门冲起阵阵浪花,待他讲话告一段落,我笃地蓦然站立起来举手发言,情绪激动语不成声道:“打——油——诗——是——我写的,是投给机关壁报的,本意是向领导建议,关心同志们生活福利,不想今天得到个落后思想的批评。”

我这突如其来的反弹使得会场静极了,大家拉长脸孔,几百双眼睛一时看看台上脸青眉竖的区长李运成,一时又看看红脖子胀脸的我。谁都没有发表意见,只有台梁上大圆钟滴滴嗒嗒的响过不停。忽然李德明的脑袋伸出人群,不快不慢地说:“我发表两句意见,我认为今天黄泽荣同志的态度极端蛮横无理,竟敢在几百人的大会上公开反抗领导的批评,这是极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我建议组织上暂行停止他的工作,让他好好检查反省”。

区长李运成用眼扫扫台下希望有人发言跟进,可大家知道我工作上一贯表现不错,曾是张烈夫书记和李捷区长手下的红人,故没有一人应声,会就这样不欢而散。我没有到食堂吃饭心里非常沉重,两条腿像有百十斤重走动一步也吃力,我决定去找区长李运成说说道理,推开他的办公室的门正在吃饭的他见我进来,余怒未息地冲着我问:“你来干什么?”

我情绪还未平静便带气回道:“找你讲道理,我哪点目无组织目无领导?你凭什么在会上批评我是落后分子?”

“嗯!你写打油诗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想挑起全区干部来进攻拆我台吗?这难道是有组织有领导的行为?”说着,余怒未息在桌上一拍道:“我批评你是落后的分子,你若不服到市上告我去!”

“好!我是落后分子。”我冲出门气冲冲地向漫无边际的田野走去。田野,被黯淡的云层笼罩着,呼啦啦的秋风吹得禾苗低头丶大树弯腰,黄叶儿,白叶儿遍地乱飞。我呆立在一棵古柏下,望着太阳落下的西方,心里象不平静的江水,起伏地翻滚着:我为什么要去写打油诗,为什么要去向领导提意见,是不是为了自己?不,不!不是为了我自己!那为什么又会得这样的批评呢?唉,悔不该当初太盲动,不听陈崇阳的劝阻,才闹到这境地。现在我入党候补期转眼就满了,如果此时能吸取教训还来得及,不然转正通不过,不转正今后休想当科长丶局长什么的……难道跟着共产党丶毛主席闹革命是为了当官吗?我决心不再找李运成区长交换意见,把心一横后补期停就停,干革命是凭工作能力吃饭,不是凭党员吃饭。果不其然,到了转正时间支部通知我:后补期暂时停止。不过那个时候机关风气还很正常,决不会因为你和领导上的关系不好便可以把你打成“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因为革命的枪口还未对着人民,无“言论”与“思想”定罪一说,机关里仍充溢着自由民主的空气,做领导的不敢贸然行事,不仅李云成区长做不到纵是市长省长也做不到。只有当毛泽东把“阶级斗争”的魔火烧向革命阵营时,中共各级领导才将杀灭仇敌的刀枪用来诛灭异己,制造出一个一个惊天冤案。因此后补期的取消并不影响我正常的工作和学习,何况调研室里党团员还不多,我仍是个领军人物。

三丶少年初识愁之味

人处在一帆风顺的时候不知什么叫忧愁更不知何谓痛苦,当我和李云成区长发生矛盾入党后补期又被暂行停止的时候心里顿感空虚,眼前似乎一片茫然不知今后路该怎么走?深感自已是个鸡蛋他是个石头,如硬要去碰只有壳碎黄破它却完好无损。但作人又不能放弃原则去顺从屈服自已不认同的东西,这样还能是一个革命者吗?这些埋藏在心里的东西好想向人诉说啊,可向谁去诉说呢?,骤感孤独寂寞,开始羡慕那些有女朋友的同志。逢周六休息两人就可以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倾诉工作与生活上所遇到的不平;或漫步公园碎语柳溪,摇船小河击浪轻舟,形影相伴互送温暖。爱会使一切变得美好,爱又是巨一的力量,我开始发现,不,深深地感觉我生活中缺少了什么?想去想来就是一种生命与事业所需要的爱!哪去寻找爱何处才有爱,爱到底为何物?

可农村工作男的居多,想找个女朋友聊天都难,工作组那个叫“豇豆”的刘家惠一张瘦削没肉的长脸,说话硬枝硬杆,笑的时候比哭的时候难看。没着爱看看着都烦,还不如金华寺那个没有头发的小尼姑,人家毕竟还有点女人的柔态。“干豇豆”虽然对我百般殷勤,但我宁肯当一辈子和尚也不愿找她去倾吐自己的心声。恋爱无望,工作不顺心,要不回茶厂当工人去?想东想西,思想变得复杂起来。好在我们工作组的“梦觉”丶陈崇阳丶徐泽昆十分了解我,心里为我抱不平只是言语上未表露而已,认为我是为大家说话才招来的麻烦的。在这苦闷徬徨中,我不停默诵保尔。柯察金那段人生座右铭,以缓解心烦和痛苦。再有一个办法就是读书,读赵树理的小说《小二黑结婚》丶《李有才板话》,读孔厥的《新儿女英雄传》丶西戎的《吕梁英雄传》,以及《人民文学》《西南文艺》等杂志上一些写农村的小说。说也奇怪,书不但带走我的烦恼,还给予我一种巨大的力量。通过这些书与刋物我不但提高了文化水准,不长了不少见识,似乎书上写的那些东西就在我身边,好熟悉好新鲜,何不把自已眼见目睹的亊情写一写?,但很快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大字认不得一斗,能写出东西吗?正因为五十年是这样一批追求理想的年轻人支持共产党,新民主主义革命才能在最短时间里取得如此伟大的胜利!谁不在用生命去开创与捍卫这个事

五十年代初期的年轻一代,充满朝气丶希望丶事业丶理想,人人像团火,个个像块钢,谁也不愿意虚掷生命与春青,决不甘愿庸庸碌碌生活,总想为党和革命的事业燃烧,为人民发光发热,纵是抛头颅洒热血都毫不崽畏退缩!记得我曾在日记上写道:“青春是团火,欢腾光灼灼;凌雪斗风雨,送热暖心窝。青春是把琴,弹唱才发声;若要音中切,就得理想真。青春是杆号,有谱才出调;谱由党抒写,吹得群山笑。青春是朵花,浴日笑哈哈;为党洒鲜血,何惜献年华。”

正因为五十年是这样一批追求理想的年轻人支持共产党,新民主主义革命才能在最短时间里取得如此伟大的胜利!那时谁不在用生命去开创与捍卫这个事业!所以才英雄辈出,视死如归,丁佑君丶黄继光丶邱少云丶罗盛教等烈士的事迹何以能惊天地泣鬼神,在人民中回荡流传!可惜毛泽东的“不断革命论”与残酷的“阶级斗争”歪理邪说毁之尽净,留下的是欺骗丶不满丶仇恨!

我们的金马乡工作组的年轻人更是这样,每天上午10点前各人自学和锻练身体,从不虚度分秒,把时间看得比金子还重要。那天早晨“梦觉”拿着一份新出版的《中国青年报》走到我面前说:“黄牛,你看,团中央向全国青年发出向科学文化进军号召,为了建设好社会主义,要求我们学习各种专业知识,未来都能成家成长。我知道这几天你心里不痛快,管他的,学好本领才是大事,不能长期当‘万金油’干部啊。”我笑笑,问:“你想学什么?”他早已成竹在胸地说:“我爷我爸都是学医的,将来我也准备当个大夫。”我不以为然天真地问道:“当医生有什么好处,成天和病人打交道。”他一本正经道:“我爷说,不做良相便做良医。看来我这辈子走做不了良相罗,做个良医不成问题。人世阎谁不生疮患病,谁不吃药打针?任何时代和社会都需要医生,反正我不走仕途,这不是我之长。”

在一旁看报的陈崇阳一直埋头不语,我便问他:“老陈,你呢,向什么进军?”他抠着脑袋想了老半天后才说:“我还没有怎么考虑,不知道国家到底怎么发展?社会到底怎么前进?一句话:车到山前自有路。”说到这里,他笑迷迷地把头一抬:“你呢?”

“我?”我思忖了半天,也拿不出一个主意:“我不像你们两人,要文化没文化,要本事没本事,这几年只学着一张宣传政策的嘴巴,我想过实在不行回茶厂当工人去。”

“想不到我们的黄大组长也有闹情绪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干豇豆”刘家惠不知什从时候站到我身后,突然冒出那难听死了的干瘪瘪的声音:“受了领导几句批评就泄气了?”

我很不自在地盯她一眼,装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说:“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领导批评是爱护我。”

“好,我也想找领导爱护爱护我怎样?”她是个天生刀子嘴,一点不让人,闪着一双狡黠的眼神望着我说:“你还真挺得住,是我早躺下了。李区长也太过份了,要遇上我顶得会更历害。”她的同情与支持,一下使我感到她再没有那么丑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便竭力掩盖自已曾经有过的冲动说:“家惠同志,我们不能那样对待领导的批评,我同意梦觉的观点:‘多作自我检查’。”

“黄牛,你对别人都不加同志对我却加上,这是什么意思?”她有点伤心了。我也是个嘴巴不饶人的人,便哈哈一笑道:“好,从今后不叫同志,叫亲爱的家惠好吗?”

梦觉丶陈崇阳哈哈地拍手大笑,弄得“豇豆”一张长长没肉的瘦脸面红到耳根,忍不住骂道:“黄牛,你这个死鬼,欺负人。”说着做出要揍我的样子,我便更进一步逼她:“打吧,你舍得吗?”

“你这个调皮鬼,真拿你没办法。”她握起的拳头收了回去。梦觉敛住笑,回到原来的话题,问:“豇豆,你打算学什么?”

“我没有什么打算,一切听从组织安排。”,她就是这么一个没头脑没思想的人,开口组织闭口组织,也是我最反感的地方。我马上又觉得其丑无比,没有肌肉的脸,扁平的胸,白鹤样的腿,浑身没点女人味,谁要?我故意赞同道:“向党的好干部刘家惠同志学习!”

梦觉是个不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岔断我的话以征求意见的口吻向刘家惠说:“豇豆,我们都是好朋友,我觉得黄牛悟性不错人也聪明,有点文艺创作天才,未来当作家怎样?”

我慌忙摇手道:“你们别拿我寻开心,我要能当上作家,天底下全是作家了。”陈崇阳和豇豆竭力支持梦觉的提议,豇豆首先表态说:“我同意梦觉的意见,你虽然文化没有我高,写的东西却比我写得好。当作家倒是一条路子,前天我看报,高玉宝先初一字不识苦练几年,现在不就是工农作家了,那篇《半夜鸡叫》我读过,写得真棒!”

我们说得正起劲,红星农业社的李社长来了。他一脸愁容,说话有气无力道:“好,你们都在,今晚评工分,我看陈同志得亲自去一下,闹不好龙五嫂会咬人的。”

他说的龙五嫂,是他们社里也是远近闻名的一个最横最泼的女人,为工分事已闹了几回场了,弄得大家没点办法,搞得老陈有点怯她。其实这都是共产党自找的麻烦,一家一户干活何尝有这么多屁事,成立了农业社大家一起干活,劳动力有强有弱,干活有出力不出力,为了解决这些矛盾,社里每晚都要开会评工分。工分就是粮食,工分就是钞票,也难评得公平,评得人人没意见,哪天晚上不闹到半夜三更。陈崇阳听他一说显得迟疑,我便壮胆道:“老陈我陪你去。”

当夜,我和陈崇阳去到红星农业社评工分的地方,二十多个男女社员团坐在李社长的堂屋里。堂屋正中方桌上放着盏煤油灯,一闪一闪的火苗侧射出劳动一天社员疲备不堪的脸孔,一个个蜷缩在四周暗处,似睡非睡地在那里磨时间,男的吸烟或打瞌睡的丶女的纳鞋底或拉家常,千恣百态应有尽有。待人到齐后李社长主持开始评工分,先由各人自报,内容包括出工做了什么,完成多少任务,品质怎样,干活出力没有,然后大家发言评议,通过后由会计记在本本上,通不过按大家意见裁定。开初还很顺利,到了龙五嫂名下卡壳了。她自报九分大家只评七分,相持不下,便闹了起来。龙五嫂说:“你们不要‘半夜吃桃子按着软的捏,每次都欺负我妇道人家。”一个年轻社员回道:“谁叫你出工不出力,担尿水我们桶桶满,你只有一大半桶,评你七分都多了,要我说六分。”龙五嫂勃然大怒,张口骂道:“狗日的私娃子,你把老娘马干了!”那个年轻社员也不服气回骂道:“你家三娃才是私娃子,只有你那个烂屁才生得出。”龙五嫂借势发泼:“好,我是烂屁,我是烂屁,今天老娘就要你看一看我的烂屁。”说着解开裤带就脱,会场立即大乱。老陈慌张得不知所措,我立刻参上前,“噗”的声吹灭煤油灯,整个堂屋一遍黑暗,才按熄了这场闹剧。

在回乡政府的路上老陈摇着头说:“我看这农业社想要办好,太难太难!敢肯定迟早得砸锅。喂,黄牛,把今晚这幕写成小说该多精彩?。”我不知在想什么,便顺口回道:“写,我一定写!”

四丶误入“岐途”终不悔

政治上的失望不等于追求失望,一个希望的泯灭另一个希望又会燃烧。豇豆那天说的话老在我心里回绕:“高玉宝先初不识字,苦练几年,现在不就是工农作家了吗!”我一生很羡慕作家,曾听潘清雍讲过,他在中学时就读过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家》丶《春》丶《秋》,所以在学生时代就参加“民青”组织,一解放便投身革命。还说,文艺作品是战斗武器不仅要文化,更要自身的聪明才智。团中央号召年轻人向科学文化进军,提倡我们将来当 “家”当“长”,也许走文学创作道路是个很好的选择。在我热切考虑未果的时候,梦觉推门而入,指着《四川日报》上一则通知说:“黄牛,四川省文联创作辅导班正招收学员,我建议你报名去参加学习怎样?”

我接受了他的建议,第二是星期天即骑着单车风风火火去到省文联所在的布后街报了名,参加学习的大约有一百多人,都是省市机关年轻干部,也许和我一样怀着未来的作家梦。创作辅导斑每周日上午开课学习,主要以听讲再辅小组讨论。讲课的人有李累丶方刚丶黄丹丶还有流沙河。其他人不但不认识连名字也不知道,流沙河虽不认识但在土改中却从《川西日报》上看过他和茜子合写的连载小说《牛角湾》。已前只知其名不见其人,现在能见到当然感到高兴,但做梦也没有想到四年后竟成为一个“小集团”的“战友”,均是“注册”在案的“大右派”。时也命也!

参加学习的市级机关干部分编为三个小组,我们这个小组里有卫生局的蒋莹小姐,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记得,一次在省人艺礼堂看歌剧《丁佑君》,千多人的剧场又闹又嚷,嘈杂的轰鸣声把人的耳膜都快刺破了。突然,整个剧场一下哑了,脑袋来了个自然的九十度大转弯,几百双眼晴全落在一个身穿洁白连衣裙的姑娘身上。她年约二十岁,秀脸长辫,步履轻盈,红唇晧齿,似笑非笑,两眸顾盼楚楚动人,像天仙样地飘了进来。我问身边一个同志:“这是谁?”对方低声道:“卫生局的蒋莹。”想不到现在竟然同在一个小组,近距离地让我饱餐秀色。我们坐在一起研讨文学创作的技巧与方法,发言踊跃各抒已见。我很想接近蒋莹,可她十分冷淡。她呢,有意想去巴结流沙河,流沙河却又远距于她。这时我似乎发现了一个人生秘密:女孩子都喜欢有本事和有名气的男人。于是我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做有本事和有名气的男人,不然没有漂亮姑娘爱我。

省文联创作辅导班培训了一个多月,在结业时每个学员都要写一篇习作。我写的那篇习作引起了讲课老师方刚的注意。方刚老师是个老作家,解放前就从事笔耕生涯,常向报刊撰稿,有点小名气,此时正在赶写长篇小说《黄继光》。他不仅热衷于文学创作,更热衷于培养年青的作家,特别像我这样一个工农出身又战斗在斗争第一线的热爱文学创作的年轻人,他把我作为创作新秀浇灌。详细地看了我的习作后约我面谈,我按时去到既是家又是他搞写作的办公室。他家里什么也没有一间简的床,一张用来写作的办公木桌,几本破椅子,身边还有个叫他爸爸的不足三岁小女孩。见面后他十分客气地说:“你的习作我看了,文字功底和表现技巧不怎样好,但很有生活气息,如果你继续坚特不懈地写下去,定会写出很好的作品。”他除了建议我多读书外,还就我习作中存在的具体问题提出很中肯的修改意见,还特别强调文学创作一定要有典型,语言要个性化,什么身分说什么话,什么年龄唱什么歌,张三就是张三,李四就是李四,还例举了许多例子。事后我根据他的意见,把习作反反复复地修改了好几次,直到他满意为止。不久习作在《四川文艺》上以晓枫署名发表了出来。题目叫《蓝二爸》,这是我在创作辅导斑学习的习作,也是我步入文坛的处女作。

这叫什么文艺作品啊!完全是一篇政策图解,公式化概念化的说教的东西,也是共产党中心工作的再现,地地道道农业合作化道路的宣传品。但共产党需要这样的宣传品,正如枪炮需要子弹。它的内容写的是一个保守落后的老农,不参加互助组,如何通过干部作工作和儿媳的帮助以及客观事实教育:单干不能抗拒天灾,只有走农业合作化的集体道路,才能克服困难丰衣足食。狗屁!想不到这篇生编乱造的“小说”,竟然得到一些人的好评,你说怪不怪?此后我又接连发表了几篇习作,不久重庆作协主办的《西南文艺》也发表了我的的短篇小说,晓枫名字渐次为人熟识。

为什么我要取晓枫这个笔名呢?记得在发表习作前,方刚老师问我用真名还是用署名?我不懂问:“真名好还是假名好?”方刚老师笑笑说:“一般作家发表文章都用笔名,比如茅盾叫沈雁冰,巴金叫李芾甘,我也不叫方刚叫方长青。”我想了下说:“用假名吧。” 方刚老师问:“用什么假名?”此时我正在阅读柳永的《声声慢》,词中的两句“杨柳岸晓风残月,今宵酒醒何处?”。方刚老师笑笑:“我建议你风字左面加个木旁怎样?不然太软了。杜牧有诗云‘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枫叶是红色,你是工人出身,共产党喜欢红色,从阶级属性和强烈的时代感情,用枫叶的枫比较好。”我晓枫的署名就这么取下的。谁知一年后“机关肃反运动”又和胡风标上了,说我是“小胡风”,被批被斗整整一个月,生活与我开了一个大玩笑。

文学创作有着强大的魅力,就像一个美丽的姑娘使你眷恋不舍,有无穷无尽的乐趣。它既可展现你人生的聪明才智,也可表述你人生的追求与理想,爱恨情仇是是非非无限无限的深远!是清冽甘泉使你饮而再饮,又像是鸦片使你再也扔弃不下。自此,我迷恋上了它,只要一有时间就写就看书,收集词汇学着写人物笔记,注意观察生活动态,不放过每个稀微细节,并喜欢听人讲故事和编故事。在机关里开始有人称我是“工农作家”。一次,我在省文联碰上蒋莹,她和他新认识不久的男朋友在一起,我故意走过去把我发表过的作品的刋物送给她,一边客客气气假惺惺地说:“蒋莹同志,谢谢我们同组学习时你对我的帮助,这是我几篇不成熟的习作,请你提提意见。”她翻着我的作品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晴,有点近似不相信地惊愕地问:“你写的?”我笑笑点头道:“不好意思,习作,习作。”我心里自在极了,感到是种极大的报复:现在你想喜欢我吗?迟了!好在别人没有爱上我,要是爱上我,共和囯就多了一个漂亮的右派老婆。听说,后来她嫁了一个当官的,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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