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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瓶(1) - 《三柳湖畔》连载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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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4 15: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松园旧事》《三柳湖畔》连载之二十一
五个小瓶(1)

一九六九年十月十八日,全市宣传栏大评比,9876厂获得专栏和全版两个优秀奖。负责专栏的李洁受到总后和厂革委会两级的通报表彰。李洁写的《大道今昔话沧桑》和亦叶用一兵署名的《满江红·铲除派性》都被W市日报转载。因为成功地办了这次宣传栏,李洁被点名到省革委会宣传组组织的会议中作了整整一周的讲用9876厂的厂文艺宣传队先是在总后军工十四厂中作了十四次巡回演出;然后又在W市纺织工业系统和全市职工汇演中作了十二次汇报演出。亦叶为美美伴唱的独舞《囚歌》为厂里赢回六张金灿灿,红艳艳,光闪闪的大奖状!

九月底,李洁正式通知亦叶,让她到厂大批判组上班。亦叶却忘不了父亲严肃且忧郁的眼神。她没有当面对李洁说自己不去大批判组,但在私下却做好了回车间的准备。

十一月三日是一个星期一,一清早,亦叶回车间开动了机子。

万小琴一看,不禁楞住了。车间主任分明已通知她,亦叶从九月二十九日起被厂部借调,不再回车间上班。

亦叶!你怎么回来了?

师傅!亦叶调皮地笑了笑,您问得才怪呢!我不回来上哪儿去呀?您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徒弟了?

说哪儿的话呀,亦叶!我是听洁子说,你会写文章,在车间这么呆着,怪可惜的!

我有什么可惜的,师傅!照我看,您在车间这么呆着,才可惜呢!让您上国务院当个副总理,或者上纺织工业部当个部长什么的,准保不比别的人当得差!只可惜毛主席他老人家太忙,视察大江南北也顾不上捎带着看看咱们厂。他老人家要是顺手题个词,工业学9876 之类的,该多好!到那时啊,您的日记由我来帮您整理,保证不比雷锋的差!

死丫头!

万小琴说不过亦叶,只能听凭她开机。

下班后,亦叶回寝室做了做清洁,把两个月没用的床单、被套、枕套、枕巾统统地换了一遍。做完了这一切,亦叶背上书包匆匆下楼。一出青工楼,亦叶看到了李洁。李洁在青工楼的马路对过。他骑在自行车上,一脚撑着地,一脚放在踏板上,自行车的方向冲着后勤部门炊事班办的宣传栏,两眼却盯着青工楼的出口。

上午一到大批判组,李洁就觉得缺了点什么。起先一下还想不起来究竟是缺了点什么。过了一会儿李洁才想起,是没见到亦叶!国庆节过完以后,大批判组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虽然正在一打三反,但具体落实在宣传上,没有什么立即要完成的任务。这两个月,他虽然天天都和亦叶在一起,但并不是每天都能和亦叶说上话。他只不过是重新习惯了自己的视野中,远远近近的,有亦叶的身影而已。这个已经习惯、已经熟悉、已经被他的感官和心灵无声地接纳了的身影,突然间同样无声地消失了,让他有几分难以适应。

平心而论,让亦叶到大批判组来,还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着想。这一次通过在厂外办宣传栏为厂里争得的荣誉,至少有一半是亦叶的功劳。车间倒班的那些工人,谁要是听说能借到厂部去上行政班,哪怕是去当勤杂工、清洁工,都会高兴得心花怒放!而这个古怪的亦叶,却偏偏愿意回车间倒班,而且事先还一声不吭!

是她害怕和我呆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吗?

李洁回忆着这两个月和亦叶共同工作的情景,严格地反省着自己。这两个月过得紧张、忙碌,他几乎无法单独和亦叶在一起说和宣传无关的话。他和亦叶之间,真的没有发生过值得任何人指责的,任何最微不足道的儿女情长啊。

在办公室呆了两小时,李洁桌上堆满了要做的事,他却定不下心来,什么也没写。他决定先到纺纱车间走一趟,看看亦叶究竟是不是回车间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有意从车间的后门进去。远远地,李洁就看到了万小琴身后来回走动着的亦叶。知道亦叶是回车间了,李洁安心了。

回到厂部,李洁想起了万小琴上次给他的亦叶的那张病情证明和工种改换建议书。他把那两份证明揣到兜里,去找了一趟万婶。

万婶只见过亦叶几次,都是小琴带去的。亦叶规规矩矩的,不多说话,万婶挺喜欢亦叶。李洁拿出厂医院的证明,让万婶帮亦叶去跑改换工种的事。万婶在纺纱车间当过车间的副主任,后来在织布车间当过主任。再后来,厂里照顾三十年工龄以上的老工人,让万婶不倒班,万婶才到工会上班。万婶在厂里是个大好人,就是最刁钻的人也说不出万婶一句坏话。厂里最难打交道的部门是文化革命前的厂劳资处,文化革命后改称厂革委会劳资组,但那些刁人们对万婶也从不刁难。其实李洁自己和纺纱车间,和劳资处的人也很熟。只是他不愿意在亦叶换工种的事上出面太多。对他自己来说,他倒是一丁点也不在乎工人们的那些狗嘴!他是在厂子里长大的。在厂子里,只要活干得好,谁说什么也用不着在乎。他害怕的只是亦叶那颗敏感的心再无缘无故地受到什么伤害。万婶先跑纺纱车间和劳资处,让亦叶先退回厂劳资处,李洁再用电工班的名义去要亦叶,这事就万无一失了!

吃过午饭,李洁到大礼堂看了看宣传队的排练。到了早班工人交班的时间,李洁开始心神不定。他到厂北门的电车站上转悠了一下。他知道亦叶每天下班都是出北门乘电车。可是电车站上并没有亦叶。李洁回办公楼,骑上自行车到青工楼门前等着。

果然,亦叶是先回寝室了!

亦叶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过去跟李洁打一个招呼,李洁的脚一蹬地,自行车停到了亦叶的面前。

李师傅……”

亦叶有些忐忑不安地叫了李洁一声。

李洁用自行车挡住了亦叶的去路,但却什么也没说。他静静地看着亦叶,没有责备,没有恼怒,甚至没有询问。他用自己安详的目光,细细地观察着这个刚刚和他分手了三天的女孩子。看着她那没被猴皮筋拴住的,柔软的,随风飘扬着的秀发;看着她那白皙、光滑得像细瓷一样的前额;只有那块前额才让人想起,这是一个还没满十六周岁的少女。与前额相连的,是浓黑,细长,渗入鬓角的眉毛。眉毛下面,森严壁垒地深藏着一对坚毅多于妩媚的眼睛。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和虽然线条生动,但却在大多数情况下都紧紧地闭着的嘴唇。这一切,都在向李洁无声地显示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的独一无二!

亦叶没有回避李洁的目光。

这不仅仅是因为早班的工人都已走光,中班的工人刚刚接班,还未休息,青工楼前一片寂静,没有人会注意她竟和李洁站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对这个曾真心实意培养过她的工宣队长,在这次建国二十周年的庆祝活动中,已经尽职尽责,问心无愧地回报了!唯一使她有些许歉意的是,星期一回车间,她事先没对李洁说起。

李师傅!亦叶等了半天,没见李洁开口,只好自己来打破沉默。您是来找我的,还是……

你说呢?

李洁还是大大方方,毫无掩饰地看着亦叶。

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找你吗?

李洁还是不慌不忙地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近乎顽皮的微笑。这一丝微笑解除了亦叶的思想武装,她也笑了,是李洁渴望见到却难以见到,因而分外让他怦然心动的那种,几乎像是另一个亦叶才会有的,真挚而甜蜜的笑。

那您就有点不公平了,李师傅!现在您还在上班;而我已经下班了!您却偏偏挑选这个时间来找我!

亦叶这句本来是开玩笑的话语却真的提醒了李洁。他忙把自行车朝边上一拐,给亦叶让出道来。

你快回家休息一会儿吧!我不耽搁你!我只是不明白,你在大批判组呆得好好的。工厂又不是学校,没人吃饱了撑得慌去说闲话。你干吗要着急着回车间倒班呀!

回车间倒班比在大批判组累多了。八个小时马不停蹄地来回走动。光是每天脚下走的总距离就相当于六十华里。且不说那潮湿的雾气和空中无处不在的棉花纤维。亦叶何尝想回车间去受那份罪呢?她只是忘不了父亲那饱含着千言万语的沉重目光。然而,父亲的目光对外人怎么能解释得清楚,而根正苗红者如李洁,又怎么可能明白呢?亦叶无奈地吐了一口气。

这半年,我已经习惯了倒班。倒起班来,时间充裕一些。

亦叶违心地说着谎,低着头,不看李洁。

那这样,亦叶!这周我要写小三线工程进度的报告,是要上交总后的。我,真的是需要你帮帮我!你在车间呆到十点,再上厂部来。下午两点,你照早班时间下班!中班,夜班,咱们再商量,行吗?

亦叶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她天性中最大的弱点就是害怕别人对她太好。真要是碰到刘大江一类的人,受了伤害,花点钱,送点礼物,过后想起来倒能泰然自若。可是遇到李洁温和,真诚的目光,她真的只剩下不知所措了。

万婶原以为为亦叶换工种,找一下纺纱车间的三结合小组组长,其实工人们还一直按老习惯叫车间主任,聊上一会儿就行了。不料纺纱车间的主任在徒工上班的头一天就注意上了亦叶。那孩子心灵手巧,又勤快又聪明。在车间工作的这半年,简直挑不出半点毛病。而这一回庆祝国庆,才发现她居然会写文章,还会唱歌。这样革命生产两不误的好苗子,上哪儿去找?一听万婶居然要把亦叶换到别的车间去,当时就不同意。万小琴着急了,只好上班下班都陪着母亲。母女俩一共找了三结合小组组长四次,拿着厂医院的证明,还让亦叶发病那天想背亦叶的送纱工证明亦叶当时情况的危险。万婶和小琴还把纺纱车间所有的工段,岗位在三结合小组组长跟前分析了一遍。纺纱车间确确实实是没有任何和棉花纤维不接触的工作。

这样磨了一个星期,纺纱车间的主任总算签字同意了!

剩下的事就好办得多。李洁找了一趟厂革委会劳资小组的人,告诉他们,亦叶已经被借调到厂大批判组,无论换工种分到那个车间也都是空挂着名,就不如分到电工班。电工班男工多,女工少。工人们常抱怨劳资组不往电工班分女工来。现在来了一个有病的女徒工,又已经借调到厂大批判组。劳资组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星期之后,一九六九年十一月七日,厂革委会劳资组的调令正式下到了纺纱车间。亦叶将于一九七零年一月二日起,作为改换工种的学徒到厂电工班报到。万小琴接到通知还没给亦叶看就先拿给李洁了。李洁决定给亦叶一个惊喜。他让万小琴先不要告诉亦叶。等到十二月的最后一个厂休日,他要亲自把那份通知拿给亦叶看!

李洁度过了一生中几乎最最心花怒放的一天!

亦叶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倔强,也无法从他的身边溜走了!亦叶有写文章的才能,但李洁看得出来,她不愿和干部们打交道。她对当大批判组的成员或当文艺宣传队的队员并无太大兴趣。这一点对李洁倒无所谓。李洁自己也一点没把自己的这个厂革委会三结合中的工人委员的头衔真当一回事。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像父亲那样,当一个行得正,站得稳,问心无愧的好工人。将来有一天当到了七级电工,他也一定向父亲那样,坚决不当八级!父亲说得好,世上没有到顶的事!人要是真的到了顶,就该往下出溜了!

假如亦叶愿意留在厂大批判组,那当然好!假如她执意不留,要回车间,也没关系!李洁自己一直兼着电工班的整团建团,整党建党两个小组的组长。他是电工班的班长,他的工资关系也一直在电工班。回车间对李洁而言是如鱼回水。他要亲自当亦叶的师傅。在电工班,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要干的事,没人敢反对!回了车间,他可什么都不用怕了!车间里没有什么影响需要他顾及。他喜欢亦叶,就是喜欢!要大大方方、干干脆脆、公公开开地喜欢!这事一丁点也没什么好隐瞒、好掩饰的!他要好好地保护亦叶,不让她发哪怕一次病!他还要细心地教亦叶,从基本电路教起!那孩子有一万个人都难抵的玲珑剔透的心窍,工厂里的这点事,没有她学不会的。

一想到终于能永远地和亦叶朝夕相处,李洁的心头充满了阳光。眼前秋风萧瑟,落叶纷下的不堪景致,竟被心头的一片鸟语花香,莺歌燕舞所取代。他想起文化革命前工人文化宫的老师教他背过的一首外国人写的诗:

我愿是激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中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
欢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是荒林,
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
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只小鸟,
在我稠密的
树枝间做巢鸣叫。

……

要是亦叶知道,我竟会在心中吟颂这黄色的诗句,她会说什么呢?毫无疑问,她会温和地指责,说这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不过指责完了以后,她一定又会想方设法地安慰我几句,说列宁和高尔基当年也喜欢过这诗;说我反正是老工人、老党员、烈士的儿子什么的。啊!小资产阶级情调!资产阶级情调有时真比无产阶级的东西甜蜜,李洁不无遗憾地想道。难怪毛主席他老人家要把这类东西称为糖衣炮弹的!真是既生动,又形象!好了!度过了这漫长的半年,总算把这颗糖衣炮弹埋藏在自己的身边!现在,就等着她慢慢地爆炸了!哈!

忙忙碌碌之中,一转眼就是十一月中旬了。

亦叶越来越担心奶奶的身体。夏天天气好的时候,柳妈扶着奶奶,她还能坐起来。姥姥用小勺喂奶奶,她也还能喝一两口牛奶或者蛋汤。自从夏日最后一丝余晖从天际消失,第一阵秋风秋雨把窗前的梧桐叶片扫落下去,奶奶连抬起一只胳膊的劲都没有了。看到柳妈和姥姥伤心落泪的样子,亦叶也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怎么办呢?告诉父亲和母亲吗?那只会徒生他们的悲伤和烦恼。何况父亲重伤卧床,母亲又远在斗批改点上。告诉哥哥姐姐吗?他们至多能回来看看奶奶。看看就走,奶奶可能会更悲伤!亦叶前思后想,无任何良策。只要是厂休日或早班回松园睡觉,亦叶就和姥姥、柳妈一起,久久地守在奶奶的床前。亦叶红扑扑的苹果脸,变得苍白、憔悴。

叶妹!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在大礼堂门前碰到美美,美美一把抓住亦叶冰凉的手。是犯病了,还是倒霉?

都不是,美美!亦叶叹了一口气,是我奶奶……,不行了!我又想不出什么好招!

别太着急,叶妹!美美摸着亦叶的肩。咱俩一块去问问我妈!你妈不在,你爸又受伤了。我妈总比咱俩知道得多!

罗秀英终于冒着被工军宣队发现的巨大危险,上松园看了看气若游丝,油干灯熄的亦夏氏。亦叶把罗阿姨送到松园的大门口。

也真难为你了,叶妹!罗秀英看着亦叶满怀希望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你自己还是个病孩子,还得顾着老的!照我看,你奶奶,是到日子了!你就别告诉你爸,省得让他多伤一份心!你奶奶过八十了吧!

奶奶是一八八四年出生的。八十五岁的生日早就过了,按虚岁算是八十六了。

你爸你妈都不在跟前,罗阿姨随口说话,你别介意!你奶奶那个身体,要是在别人家,几十年前就入土了!这是你爸你妈,加上你有孝心,也多亏你们家条件好,你奶奶才能活到今天哇!我们将来老了,享不到你奶奶这个福分啊。

两滴大大的泪珠从亦叶的眼里滚落出来。

我知道奶奶是不行了,罗阿姨!我只想让她活到春节。我奶奶只喜欢我哥一人。可我哥恐怕只能到春节才能回来。

叶妹!罗秀英沉吟着,你妈原来让你注射一百毫升高渗葡萄糖,现在不够了!从现在起,你每天都得从供应室借头皮针,给你奶奶注射二百毫升。要记住,你一定要每天给你奶奶注射一次,一次也不能忘!你要是忘了哪怕一次,你奶奶可能就……”

不会的,罗阿姨!我一次都不会忘!

十一月二十二日是社会星期六。头一天,李洁被小三线的指挥长带到总后汇报工作,出差了,厂部没人管亦叶。亦叶害怕供应室的人早下班,有意提早了半小时从厂里出来。

在供应室门前的走廊上,亦叶一直低着头走路。走到换单包注射器的窗口,才发现朱腊梅推着一车护理用品也在供应室门口。亦叶想躲,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把脸冲着墙,等朱腊梅走了再上前。

不料朱腊梅弯下身,从车的下层取出一个布包,朝亦叶走了过来。

叶妹!跟我来,别出声!

朱腊梅在亦叶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还没等亦叶反应过来,她已经拉着亦叶的手,走进了走廊侧面的女厕所中。一进厕所,朱腊梅就手脚麻利地把门反锁上。

亦叶吃惊地看着朱腊梅,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同志……”

别这么叫我,叶妹!你大姐比我还大几月呢!就叫我腊梅姐!告诉你爸!不是我没良心,是我怕!大江他爸是个残废,我要拉扯四个孩子,政治上再要出点事,就没辙了! 我一直想给你爸买点什么。可是你知道,我拿不出闲钱。先以为大江能挣钱,会好一点。没想到他又把手给伤了。

大江,他好吗?亦叶这才开口问了一句。他的手……”



(未完待续)


老钱:小说连载《松园旧事》的开场白

第一卷《三柳湖畔》 简介

上一节:
强奸未遂(2) - 《三柳湖畔》连载之二十
[/table]下一节:五个小瓶(2) - 第一部《三柳湖畔》连载之二十一
老钱:《松园旧事》- 中国二十世纪的《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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