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厕之灯 （下） - 《竹篮之恋》连载之九

老钱

《松园旧事》第二部《竹篮之恋》连载之九

茅厕之灯 （下）

‘

“哎呀！太好了！”

亦叶兴奋得拍起手来。皮桂英是党员，院里哪怕只选三个依靠对象，就得有她一个！

“肖婆婆！咱俩分工，一定能把分田给解放出来！……您去找皮桂英，问她记不记得这事。只要她记得，我就用您的名字给院革委会和党支部写一份材料，说明分田当年是错判。这样啊！用不了多久分田准能回来……。”

多少年来，孤独的肖婆婆一直把分田当自己的孩子对待。一听亦叶说能把分田救出来，当天晚上就找了皮桂英。皮桂英证明肖婆婆记的一点也不差，她弟媳就是分田抓走那天磕破的头，因为茅厕的灯坏了！

第二天一早，亦叶用肖婆婆的名义写了一份申诉材料，让肖婆婆盖了一个手印，她拿着去找酱油汁。酱油汁一听肖婆婆写了申诉材料，十分重视，当下就要亦叶先读一遍。

读完材料，亦叶一边观察酱油汁的表情，一边耐心地引导酱油汁。

“……江书记，咱们医院阶级敌人多，人民群众少，这是您一向提醒全院革命职工要注意的大问题。而熊分田本来完全是贫下中农的孩子。无论从他的家庭出身还是阶级觉悟看，他都不可能去呼反动口号。……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几个星期前，您知道，我亲自问过熊分田。他说，没有毛主席，没有共产党，没有熊家畈的乡亲，就没有他的今天，说得泪光闪闪。您想，他怎么会去……骂毛主席呢？”

“是啊！是啊！”酱油汁感动地点着头，但马上又想到了翻案的麻烦。“只是……这刑，分田服也服完了，怎么往回倒呢？”

“江书记，熊分田判刑是一九六六年六月。……那时，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和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正在公检法系统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这个错案，很显然只能算在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头上。”

“你说得有道理，小亦！这事……，我今晚回家就问问。”

酱油汁一说这话，亦叶觉得更有把握了。酱油汁的丈夫是农场的一个副书记。

“江书记，您知道肖婆婆为什么着急着写这份材料！您知道，现在阶级敌人一捣乱，一破坏，首先就是在食堂里放毒！食堂在各个单位……都是阶级斗争的前哨阵地！在咱们院，现在分田进了学习班，肖婆婆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能请临时工。请临时工又不搞政审，谁也没法知道这些临时工的政治表现……”

酱油汁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这样吧！小亦，你现在就到文化馆去一趟，就说是我说的，让熊分田回院来，让肖婆婆把那个临时工今天就辞掉！”

亦叶急急忙忙地下了楼。这几天酱油汁吩咐她做的事，只有这事是她最愿意干的！

晚上，分田提着被子回食堂来。肖婆婆高兴得一个劲抹眼泪。

“分田，你得好好谢谢菜叶子！你……给菜叶子磕一个头吧！”

想起姥姥说的，年长的人要对自己磕头是会“折寿”的，亦叶赶紧掉转身子，站在分田的侧面，让分田对着肖婆婆磕。

“……磕吧！磕吧！分田！对肖婆婆磕一个吧！你是肖婆婆救回来的。材料是用肖婆婆的名字写的，证明人也多亏肖婆婆给找！”

“算了，不磕了！咱们……吃饭吧！”

肖婆婆做了香喷喷的麻酱面，三人坐下吃开了面。


星期日下夜班，交完班，亦叶匆匆赶回松园。因为父亲回来休假了。

一进门，看到英英。

“英英姐！”

“叶妹！”

两人几乎同时想哭，柳妈却走了过来。

“……你爸好容易回来休息几天！要哭，你俩可得上平台上去哭……”

这一说，亦叶和英英赶紧擦了擦眼。

亦叶推开父母亲卧室的门。父亲斜靠在床上，闭着眼。亦叶轻手轻脚地走到跟前，细细地端详着父亲。父亲又黑又瘦，倒是回来这两天让柳妈和英英姐收拾得干干净净。胡子刮了，头发也理了。只是父亲斜靠着，说明他一直还不能平卧。亦叶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父亲的胸口一下。亦伯梅睁开了眼。

“啊！叶妹 ！”

“爸！爸！”

亦叶忘情地搂住父亲的脖子。亦伯梅亲着小女儿的额头、脸颊、鼻子、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耳垂。

“爸！您还一直不能平卧？”

亦伯梅点了点头。

“伤口……还疼吗？”

“躺着不动不疼，深呼吸的时候，咳嗽的时候……，有时疼。”

“……那就是说，您的身体……不可能完全恢复了……”

亦伯梅摸着亦叶压在他胸口上的手，没有出声。

“爸！我……帮您洗个脸！”

“不用了，叶妹！回松园了，有柳妈，还有英英。再说，你哥、你姐也都回来了！你就多休息吧！”

“那我……帮您绞指甲！”

亦叶不甘心地搬起父亲的手。

“指甲英英刚帮我绞了。”

“嗯！”

亦叶不高兴地撅起嘴，再次搂住父亲，把自己的脸贴在父亲的脸上。

“爸！您走的这几个月，最想谁？是我妈，还是我？”

亦伯梅笑了，只有小女儿才会提这么傻气的问题。

“都想！爸都想！”

“那您……，每天都想我吗？”

“是的，叶妹！爸每天都想你。怕你发病，担心你受凉。害怕你在乡下太累。爸想你……，比伤口疼还难受……”

这一下亦叶满意了，来回地在父亲脸上亲着。

“爸！五月份……我差点儿……死了……”

亦伯梅的整个身子忍不住震颤了一下，禁不住紧紧地抱出亦叶。

“爸……都知道了。”

亦伯梅伸出手摸着亦叶的脖子，肩膀。

“那些皮下气肿……都吸收了吗？”

“都吸收了！”

“在那个农场的卫生所……住得习惯吗？”

“……要是从松园去那儿，肯定不习惯。幸好是从农村去的，和农村比，那里简直是天堂！就是比原来工厂的宿舍……住得也舒服多了！”

“下夜班挺累的，叶妹！回你床上睡会儿吧！爸就在屋里陪着你。”

“不！我不睡我的床，我要睡您边上。”

说着，亦叶从自己的床上搬过两个枕头，在父亲身边躺下。

“爸！您去三线去得可真及时呀！要不，我哥、我姐还不定能不能回呢！”

亦伯梅笑了，不出声地看着小女儿。

“爸！您在三线都干吗了？”

“爸是医生，你说爸还能干吗！”

“我是说，调您去不是为了一种什么漆吗？那漆……后来研制成功了吗？”

“研制漆的事和爸的工作没直接关系，爸没问过。”

“那……您去的地方在哪儿？”

“不知道，反正肯定在咱们中国。”

亦伯梅摸着亦叶的手，数了数亦叶的脉搏。

“叶妹！五月份以后，你发了几次病？”

“没大发过，爸！晚上发过几次，我自己注射了肾上腺素就控制住了。我上班到现在，没请过病假。”

“……要是太累，明天就别去了……”

“哈！瞧您说的，爸！” 亦叶笑了。“这上班又不是小的时候上学，哪能一不高兴就不去呀！再说，我那个小医院正清理阶级队伍呢！阶级敌人本来就比人民群众多，我好容易蒙领导错爱，当上了人民群众。要是呆在家里不上班，那阶级敌人们才真是乐开了花！”

“叶妹，爸……是想问你，你愿意和爸一起上三线去吗？”

亦叶兴奋得一下坐了起来。

“爸！您能带我去三线？”

“三线的总指挥长同意爸带一个人去三线……”

“当然愿意！那您可得说定了带我，不准反悔！”

亦叶高兴得把头埋在父亲的肩上。

“你一天中学也没上，叶妹！爸一直担心，你读书读得太少。要去三线，至少汉语，英语和医学的基础知识，爸可以教你。……爸教你当然代替不了学校，可是比你现在这样整天混着好。……你不发病的时候可以照顾爸，你发病的时候爸可以照顾你。……总指挥长答应爸，在三线只工作三年，过三年，爸回来，你也回来……”

“太好了，爸！反正要跟您上三线，现在我就不着急跟您说话，我困了！”

“睡吧，叶妹！”

亦叶刚把眼闭上，美盼走了进来。

“哈！姐！我怎么进来没看见你……”

“姐在楼下和梦帆一起看书。爸！白姨叫叶妹下去说点事，一会儿再上来陪您。”

“没事儿，美盼！白姨有事，让叶妹去吧！”

“干吗现在去呀，姐！我困了！”

亦叶说着拉过父亲的一角毛巾被，蒙上脸。

“听话，叶妹！姐下午要上中班，回来太晚。明天你又不在。”

“不去！不去！我困了。现在要去……就归你背我！。”

亦伯梅笑了。摸着亦叶的头。

“都这么大了，哪能还让你姐背呀！”

美盼倒是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上来吧，姐背！”

亦叶美滋滋地趴在美盼的背上。

“嗬！还真沉！再过几年……姐真背不了你了！”

“小心啊！美盼！下楼可不要摔着。”

亦叶高高兴兴地趴在姐姐的背上，大声地唱起了歌。

“毛主席窗前一盏灯，
春夏秋冬亮晶晶。
伟大领袖灯前坐，
铺开祖国锦绣前程……“

美盼背着亦叶走进白家，白素贞和左云汉都笑了。这小叶妹，哥哥、姐姐一回来就开始撒娇。

“白姨，我困了，正要睡觉。可我姐偏说您有事，要我下来。”

亦叶枕着姐姐的腿，躺在白家的沙发上。

白素贞坐下来，梦帆和英英从另一间屋走进来，大家都坐下。

“其实不是白姨有事找你，叶妹！”

美盼摸着亦叶的头。

“是……大家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姐？”

“……爸回来后跟我和我哥说了，三线指挥部同意让他带一个人去……”

“是的，姐！”亦叶兴奋地坐了起来。“爸已经说了，让我跟他去。我不病的时候照顾爸。我病了，爸照顾我。哈！我爸可逗呢！居然叫我今天就不去上班……”

大家全都不说话，客厅里静极了。

美盼看着亦叶兴高采烈的样子，又犹豫地看了梦帆和英英一眼。

“我就知道我爸会让叶妹去……。要不，梦帆，你说吧……”

“叶妹！”

英英低着头，不吱声。梦帆只能开口。

“你姐背你下来就是想说说这事。你看，我们大家都工作了，就是英英……。亦伯能带一个人去三线，实际上就是一个招工的名额……”

聪明的亦叶，一下子明白了，大家让她下来想说什么！

亦叶在亲人面前娇气，但在大事上还是通情达理的。

“英英姐，我不去三线了，让我爸带你去！”

“叶妹！”

英英流泪了。

“……新元哥说，那小医院因为出了医疗事故，立下字据，生老病死都得把你管到底。……我在农村怎么表现都没用，别说招工，就是队里的基干民兵我都当不了……”

“英英姐，”英英一伤心，亦叶也伤心起来。“我想去三线主要是心疼我爸。他六十的人了，伤得那么重，恐怕……永远都好不了了。……我爸喜欢我，高兴天天看着我。在牛棚的时候，他说，只要看到我在他跟前，他……永远不会走绝路……”

“叶妹！我爸、我妈都……不在了。我会对亦叔像对我爸、我妈一样好的！……这几天在家，我帮他洗脸、洗脚，他说，叶妹是这么洗；我喂他喝汤、喝茶，他说，叶妹是这么喂；我帮他绞指甲，他说，叶妹是先绞这边。我就都照着你那样……”

美盼松了一口气，笑了。

“行了！行了！都商量完了，姐背你回去。你这就跟爸说，说你不想去三线了，就呆在竹篮镇。让我爸带上英英。听见没有？”

“听见了！”

亦叶老老实实地在姐姐背上点着头。

吃过晚饭，亦叶在床边陪着父亲。

“爸！我不跟你去三线了，您带英英姐去吧！”

亦伯梅沉默了一会儿。

“……你姐上午把你背下去，就是说的这事？”

“是的， 爸！姐她们……，说的是对的！我在这个小医院里工作虽然不正规，但好歹是份工作。英英姐还在农村。谁知道石伯的事……将来怎么定案！”

“是啊！爸……其实一开始就想过英英……”

“那您干吗不对英英姐说呢！”

“爸是考虑……，不太方便。要是上三线的是你妈……”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要是您自己不找，上面给派个小护士什么的，不也是女的！”

“这只是其一，叶妹！其二，爸担心上头政审……。所以这事，你先不要再跟英英说。过几天，总指挥长来松园，我想法问问这事。……这一段，爸在家，你下了班就不要住在那镇上，回松园吧！一方面，爸想天天见到你；另一方面，爸也想教教你医学方面的知识……”

回竹篮镇参加文化馆里的五不准学习班，亦叶觉得无聊透了。

上午的批判会是革命群众发言。三篇稍微像一点样的批判稿，院护理部的，院后勤部的和院革委会的，都是亦叶亲手写的。但她还不得不在酱油汁的边上装出一幅聚精会神的样子做记录。护理部发言的是皮桂英，后勤部的代表是肖婆婆，但肖婆婆不识字，两篇都是皮桂英一个人读的。最后代表院革委会发言的是古主任。

古主任在台前正襟危坐，拿出亦叶为他写好的批判稿。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

哎呀！糟了！亦叶把批判稿交给古主任时，古主任正在办公桌前抽烟。亦叶怕烟，把稿子放在桌上，扭头就走了。古主任烟灰上的一点火星，刚巧落在批判稿上。他用手抹了一下，以为不碍事。没想到还真烧了几个小眼。烧了别处也就算了，偏偏烧在这段至关重要的最高指示上。怎么办呢？站起来问亦叶显然不行。古主任的额前冒汗了，他偷偷地四下看了一眼。会场安静极了，只有台下阶级敌人们一片肃然起敬的目光。古主任响亮地咳嗽了两声之后就完全镇静下来。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拿着炮的敌人依然存在……”

“哈！”

亦叶忍不住笑出了声。

酱油汁抬起头，不满地看了亦叶一眼。 亦叶立即把余下的笑声咽了下去。再定睛一看，果然，满场人并无一人发笑。亦叶开始在心中狠狠地责备自己。这有什么好笑的！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从理论上说，拿炮的敌人完完全全可以依然存在。而且从语义逻辑上来说，这是一个无须做任何修饰和改动就能接受的句子。亦叶提起笔认认真真地记下：“院革委会古主任发言，毛主席教导我们，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

下午的批判会更乏味。 批判的方式、内容、简直让亦叶无法记录。要不是不断地拧自己的大腿，她几乎要睡着了。

批判的对象是一名名叫胡敬修的中医，当然也是场里放出来的，是地主兼“历史”。亦叶看了看材料才算对上号。这位胡敬修就是曾经在土地庙救过肖婆婆，这一段在忆苦材料上当然不能写，以后又被枪毙了的那位胡善人的儿子。亦叶这才发现，要在竹篮医院这样的地方“深入、持久”地进行清理阶级队伍和一打三反，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医院中的阶级敌人虽然比人民群众还多，但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资格极老的阶级敌人。他们当阶级敌人的历史比亦叶的年龄还长。这些阶级敌人狡猾极了。他们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但一点新的罪行都不犯，表现得有时比革命群众还好。搞得整个竹篮医院里一点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都没有。

亦叶不禁有点同情酱油汁了。 这样下去，怎么向镇革委会交待呀！

就拿眼前的这位胡敬修来说吧！解放的那一年他二十一岁，算成年了。按照当时的政策，他和他父亲胡善人一起被划成地主兼历史反革命。他父亲被枪毙，他被判了二十年。因为表现好，先改十五年，又改十年，再改八年，最后六年就出了场。无论是服刑期间还是以后留院工作期间，这位胡敬修的表现，简直都谈得上优秀！亦叶在院里住的这几个月，看到过好多次这位胡敬修把自己一家老小都带到医院里来做清洁、扫厕所、擦窗子、擦楼梯等等，忙得不亦乐乎。亦叶起初以为他是勤杂工。后来才发现他居然是内科的一名医生。要不是酱油汁引导亦叶及时熟悉阶级敌人的材料，亦叶心中几乎要把那胡敬修当作竹篮医院的活雷锋了！

……批判会越开越无趣，批来批去，还是万恶的旧社会的那些事。许多革命群众和阶级敌人都困了，不断地打着哈欠。亦叶完全不敢抬头，她一看别人打哈欠自己就会忍不住跟着打。而她又不幸老得坐在酱油汁的边上。

最后，总算有一位革命群众发现了一点新东西，站起来质问胡敬修。

“……现在大家都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号召，忙着反修、防修、你怎么敢……敬修……”

“是啊！是啊！”这一下酱油汁的精神来了。“居然敢敬修，简直狗胆包天！”

马上又有人站起来问。

“他的名字就是反动口号！让他坦白交待，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人叫敬帝、敬反！”

胡敬修赶忙站直身子，然后向会场的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鞠了好多次躬，态度十二万分诚恳。

“鄙人有罪，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从即日起改名胡反修，儿子改名胡反帝，女儿改名胡防修！一天也不耽搁，马上就改！马上就改！”

刚刚燃烧起来的一点革命义愤马上被胡反修的一番表白全部浇灭了。

亦叶做记录，没抬头，但身上却不断地起着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童年的时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几套孩子们都知道的少年儿童节目。为学龄前儿童收听的节目叫小喇叭；为小学一至四年级学生收听的节目叫向日葵；为小学高年级和初中学生收听的节目叫星星火炬。亦叶身体不好，不能跑、不能跳。只能整天听广播，从小喇叭一直听到星星火炬。那时她最爱听的节目之一，是孙敬修老师讲故事。多少年来，孙敬修那个名字已经入木三分地刻印在亦叶的脑海里。假如广播里突然说，现在请孙反修老师讲故事，亦叶准会毫不犹豫地关上收音机……

好容易熬到批判会结束，亦叶如释重负地回到小屋，换了衣服就准备回松园。却看到方小慧从后院的小铁门进来。


一定是肖婆婆给了小慧哥钥匙！

（未完待续）

老钱：小说连载《松园旧事》的开场白

第一卷《三柳湖畔》 简介

第二部《竹篮之恋》简介

上一节：

茅厕之灯 （上） - 《竹篮之恋》连载之九

下一节：

一三五七 （上）- 《竹篮之恋》连载之十

老钱:《松园旧事》- 中国二十世纪的《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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