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错阳差（上）- 《竹篮之恋》连载之十五

老钱 · 发表于 2017-4-4 22:47:25

《松园旧事》第二部《竹篮之恋》连载之十五

十五阴错阳差（上）

从后院的小门进去，上了楼，方小慧发现亦叶不在。

没人指教，亦叶开始乱看一气书。元旦回松园，她抱回一大堆文化革命前父母订的《中华医学杂志》，还抱回一些和医学无关的书。一度十分整洁、美观的小屋，又被她搞得凌乱不堪了。不过方小慧却十分欣慰。假如叶妹是回松园去了，她多多少少会收拾一下书桌。她把这些书本随随便便地堆在桌上说明她一定没走。

方小慧拧开台灯，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体验着只有接近亦叶才能体验的某种温馨。童年时，叶妹在自己的家并没有书桌。她常常把小慧哥的书桌当成她自己的，每次也都搞得凌乱不堪。久而久之，方小慧习惯了亦叶的乱。要是从戏校回松园，看到自己的桌前整整齐齐的，他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肖婆婆上楼，看到亦叶屋里的灯亮着，推门进来。

“肖婆婆！”

“啊！是菜叶子她表哥哇！菜叶子在前面上夜班，今晚不回屋。你要想和她说说话，上前面去吧！”

方小慧穿过食堂上前面看了看。那个夜晚特别忙。亦叶刚接班就碰上一个喝敌敌畏的。附近村子里的一个小队长奉命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把一个农妇辛辛苦苦喂大的五只母鸡一气都杀了。那农妇横下心就真喝了一瓶敌敌畏，躺在小队长家的门口。农民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抬到竹篮医院。亦叶急忙叫分田去喊朱学文。然后就是洗胃，注射阿托品。看热闹的农民把观察室挤得水泄不通。

方小慧等了老半天，发现几乎完全不可能和亦叶说话。

已经十一点多了，方小慧只得骑车回团部去。

……元旦前后的那段日子，李洁极为忙碌。

父亲希望他老老实实地在电工班呆着。李洁觉得父亲说的是对的。只是要照着父亲说的去做，却无形中给他增加了比过去多得多的工作。

在电工班李洁是班长，实际等于是车间主任。大家叫惯了电工班，听上去像个班而已。李洁带着两个徒弟，跟着大伙们倒班。但厂革委会宣传组的那一摊事他又无法不管。于是，上早班他在车间，下早班却得呆在宣传组。上中班他上午在宣传组，下午接着上车间干活儿。星期三工人们休息；他得上宣传组写东西；星期日，干部们休息，他却得回车间带徒弟。

好在那一段李洁的心情好，忙起来也不觉得累。李洁从小是听着爷爷和父亲的话长大的。李家的人，个个勤快，都闲不住。爷爷说得好，力气这东西是使不完的。不像衣服穿了会破。人只要活着，多干点活儿累不死！

那天帮亦叶整完小屋，他本想等一下，怎么也见亦叶一面的。无奈李净要上中班，他一个人留下来吃饭，似乎显得不够仗义。多年来，他常在家笑哥哥和小琴姐的缠绵。李洁完全不明白，小琴姐和哥哥一天到晚，低头不见抬头见，门对门，户对户，朝夕相处，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废话”，还要避着人说！他甚至断言，假如是自己，早就腻了！认识了亦叶，具体地说是离开了亦叶之后，李洁再也不敢在心里笑哥哥了。老天爷大概就是看着他笑哥哥，才让他认识亦叶的！

文化大革命前的两年，李洁有一段疯狂地迷上了诗歌，其实都是些政治上的赞美诗。他抄了许多，自己也写了许多。9876厂边上的一所工人文化宫的老师发现了李洁的诗才之后，一度把他当作工人诗人来培养。厂里也让他每周脱产两个半天到文化馆听课。李洁的老师是原来江夏师范学院中文系的一位教授，五七年被划为右派之后被贬到文化馆来当辅导员。李洁听老师的课听了刚两年文化革命就开始了。老师颇有自知之明，料定自己在劫难逃，便把随身的几本小书留给李洁了。其中有新文艺出版社一九五六年，五七年间出版的《白朗宁夫人抒情十四行诗集》和普希金的《欧根·奥涅金》，以及作家出版社一九五五年出的《裴多菲诗选》。李洁十分敬重老师，所以在扫四旧的时候，明知道这些书是封资修还是没忍心烧。在他想培养亦叶入团并把亦叶叫到家中帮亦叶写思想汇报的时候，亦叶曾在他那个用床架改成的书架上翻过书。亦叶只翻了第一层，那都是李净上过的初中课本和一些革命书籍。如果亦叶再往里面翻，就能看到封资修了。

认识亦叶之后，李洁偷偷地看了看那些诗。他一方面为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惭愧，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些外国诗歌的新奇，让人越看越想看，没法控制自己。在到小三线去的时候，他甚至把那本薄薄的《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选》夹在毛著甲种本中放进了旅行包。在思念亦叶，夜不能寐的日子里，他常在心中尽情地回味这些诗，慰籍，超脱自己，直至自己心情平静为止。在那次拉练负伤之前的一段时间，也就是李洁从美美那儿得知亦叶已经从农村被招到一家小医院去工作的消息之后，李洁突然间对所有的诗歌失去了兴趣。他把那些诗集放到床下谁也看不到的地方。等到伤愈出院回家之后，还在弯腰、蹲下、伤口十分疼痛的情况下，他就咬着牙钻到床下把那些诗集找出来。爷爷怎么也不明白，什么东西那么要紧，非得他自己爬到床下面去找……

那天帮亦叶整小屋，李洁没想到……竟会邂逅了方小慧！

李洁的潇洒、自如、调侃和幽默，完完全全是装出来的。连他自己都十分惊异，在一个职业演员面前，他竟能演得像模像样！其实在心灵深处，李洁受了重重的一击。这世上容貌美丽的男人不多，而容貌美丽心底还善良的男子就更少了。而这个方小慧，李洁只看了他一眼就发现，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而且，他深深地爱着亦叶，一点也不亚于亦叶对他的那份痴心的爱。凭着本能，李洁能猜到，亦叶说的，这个方小慧另外还有女朋友，一定是误传！爱这种情感是无法按数学方法平均地去分配的。特别是对某一类人而言，那东西只能是专一的。他和方小慧恰好都属于这一类人。在李洁的眼神和方小慧对视的那个瞬间，李洁体验到肉体和灵魂的双重震颤。他和方小慧心驰神往的……，分明是同一个人！这真是一个天大的不幸！

方小慧走后，李净一直沉默不语，甚至连小琴姐和小叔和他说话他也半天才吭气。李洁完全明白哥哥对他的这种无声的谴责。

李净这个当哥哥的，其实满打满算只比李洁大一岁。但从小到大，时时处处，李净都让着李洁。父亲从未这样要求过李净，但父亲在家对小叔无微不至的爱护关心却无形中给李净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

早在李净把弟弟痴迷着的亦叶和那个跟着方小慧去看球的女孩子对上号之后，他心中就预感亦叶和方小慧之间有某种不寻常的关系。而今天，看到方小慧和美美，和肖婆婆那样熟悉，李净就完全明白了。方小慧和亦叶的恋情在先，弟弟分明是后插进来的！假如说弟弟一开始陷进去是无意的，是不知内情，那么现在就应该主动退出了。然而李洁那一反常态的满不在乎的态度却使李净清楚地知道，弟弟根本不打算退出！

于是李净只能沉默了！

李净比李洁长得漂亮，个子也比李洁高。从小到大，喜欢过李净的女孩子，要是组织起来，完全可以编成一个加强排。但李净在感情问题上却是一个举止特别高尚的人。因为小琴爱他，他也爱小琴，他对别的女孩子便一概目不斜视。而他和小琴的工作环境又纯洁得简直一尘不染。小琴是挡车工，整天忙碌在女人的世界里。而他是炉前工，又整天生活在男人的汪洋大海之中。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未体验过哪怕是最最微不足道的感情方面的烦恼！李净是个有大哥哥风度的人，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他和方小慧虽不是深交的球友，但在以往的赛场上却一直是棋逢对手，心有灵犀的伙伴。生活和球场一样，有些东西根本是不需言说而自有公论的。在今天的这场事先完全没料想到的较量中，不需要裁判，李净已经觉得是自己败下阵来。是自己的这个任性的弟弟做了见不得人，对不起方小慧的事！而且不是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为了这个亦叶而已！

李净无言地走了。李洁一人回到家中。父亲和万婶出去了。爷爷告诉他，亦叶来过了，又匆匆走了。爷爷比划着，把亦叶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向李洁重复了一遍。一路上被哥哥无声的谴责弄得几乎熄灭了的心灵之火又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烧起来。李洁出了家门，走到了新华南路开往竹篮镇的班车停车的地方，在那里转了好几圈，才重新回家。

那之后的两天，李净在家一直不理李洁，李洁有些受不了了！

李家的这五口人中最最辛苦的其实是哥哥李净！从9876厂到W钢一点也不比9876厂到竹篮镇近。但为了小琴也为了爷爷，爷爷希望两个孙子都能回来吃饭，这样，家里热闹，也省钱。他每天都回来。工作八个小时之后，李净还得花两到三个小时在路上。在心里，李洁是爱哥哥，敬哥哥，也心疼哥哥的。伤好之后，他跟李净说，想给亦叶打几件小家具。李净二话不说，就给他帮忙。受伤之后的一段时间，左边的胳膊一使劲，肩背就疼得李洁直冒冷汗。若不是李净帮忙，李洁自己是做不了那些家具的。想到这些，李洁不断地咬着牙鼓励自己：拿出点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气概来，不就是为了个亦叶吗？让给他方小慧，没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再到小三线去呆一阵，感情的波涛总会有停息的时候。假如不拉练，不负伤，不是到今天还见不着亦叶吗？

这么思前想后，第三天李洁主动地找李净说话了。

“哥！我……知道你生我气了。就为那天碰到的那个方小慧。我……不会再去找亦叶，你尽管放心！”

说完这话到厂里去了之后，李洁却难过极了，一下午都心不在焉。想来想去，李洁决定给亦叶打个电话。他知道，要想让自己真的不再去找亦叶，不想她，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亦叶本人当面拒绝他！

李洁和亦叶在电话中约好的是一月十三号。那一天是星期三，本来是厂休。但厂革委会的领导却是休息星期日。领导通知李洁汇报青年突击队深挖洞的进度。李洁以最快的速度，最简略的语言汇报完毕，还是九点半了。等他赶到新华南路坐上去竹篮镇的班车，已经十点了。

一月十二日晚上的那个夜班异常忙碌。为了那个喝敌敌畏的社员，亦叶一整夜没睡。八点交完班她匆匆吃了几口早点就迷迷糊糊地上了床。一上床就呼呼地睡着了。

李洁到时，亦叶睡了才两个小时。肖婆婆心疼菜叶子，嘱咐李洁先别叫醒她。反正没什么事，李洁就套上一件白色的工作服，在厨房里给肖婆婆帮忙。中午酱油汁来吃饭，根本没认出李洁就是那只使整个竹篮医院为之生辉的暴风雨中的雄鹰，还狐疑，以为是肖婆婆在那里找来一个临时工。中午那顿饭，李洁是和肖婆婆和分田一起吃的。肖婆婆一下就喜欢上李洁了。这孩子能干、勤快、眼里有活、不用人指拨。而且当了一场英雄也没架子。

“你……叫个什么名，我又忘了。跟菜叶子一样，是个单名，对吧！”

“是的，肖婆婆！您就管我叫洁子吧！”

李洁跟肖婆婆在一起一点也不拘束。肖婆婆待人热情，心地善良，让李洁想起爷爷和万婶。

肖婆婆一边给李洁碗里搛菜，一边和他拉家常。

“我琢磨着哇，洁子！你又上这儿来，八成是看上我们菜叶子了吧！”

“是的，肖婆婆！这……瞒不了您……”

李洁的脸红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你……要是以为你前一阵受伤，我们菜叶子日夜侍候着你，是对你有那个意思，那你可错了。”

“为什么，肖婆婆？”

“那孩子呀，别看是大户人家出来，家里有钱，心可善。有时都善得有点傻气。对病人啦，她都那么好。”

肖婆婆的这番话真给李洁炽热的心中泼了一盆凉水。受伤之后和亦叶相处的那四天，是他生平肉体最痛苦，但精神却最幸福的四天！他一直以为，亦叶对他的关怀、照顾、体贴当中，多多少少包含了她的一份爱！在江夏附院住院，罗秀英特护他的时候，他俯卧在一个为烫伤病人特制的气垫上。那气垫软乎乎的，还透气，比趴在人身上舒服多了。但李洁却不觉得舒服，他觉得比在竹篮医院的那间简陋的观察室中躺着时难受多了。俯在气垫上，他不断梦到亦叶，梦到亦叶离他越来越远，他不得不大声地呼唤……

“是不是听我说这话，心里不好受，洁子？”

肖婆婆看着李洁呆呆地坐着，连饭也忘了吃，不忍心了。

“……是的，肖婆婆。我……吃不下这么多……”

“吃吧！再多吃点吧，洁子！你听我慢慢说，你再想想，也就明白了！”

“您说吧，我……接着吃。”

“这菜叶子挺招人喜欢的。但她，可是个病孩子呀！”

“照您看，她真的……病得很重吗？”

“重着呢！她进院的时候呀，已经死了，没气了！是邹婆婆朝她心窝里打针给救活的。邹婆婆原来说呀，救活了估摸着也是个废人，没什么用，不过是给她爹她妈留下个苗苗罢了。没想到啊！这孩子还真奇了。一救活，没两天就下地了，再过两天呀，就又水灵灵的了。而且，菜叶子脑子那个好使，简直赛过男的……”

“她……那病，还常发吗？”

“可不是！咱们这医院小，不是个正经医院，也没什么像样的大夫。可大伙儿都知道，她那病呀，说发就发，说死就死！夜里，她常常自己爬下床给自己打针。我怕她夜里有事叫不醒我，就把她门上的锁、扣，都卸了，还在她床上拴了个铜铃……”

李洁这才明白，为什么亦叶小屋的门上，外面没锁，里面也没扣。那一天，李洁本是想帮亦叶装上的，最后不知忙什么给忘了。现在他才知道，这竟是肖婆婆的一片好心！

“你看，我这么给你一说呀，你就全明白了。你用不着惦记着我们菜叶子！你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有城里的户口，拿的钱也少不了。现如今又是英雄。往前，准能找着比我们菜叶子强的……”

“您……整天和菜叶子呆在一起，肖婆婆！您知道，菜叶子她……有男朋友吗？”

“你是说对象？”

“是啊！”

“你们那天整屋子，不是有个解放军来找菜叶子吗？那是菜叶子的表哥，名叫小灰狗。”

“那……小灰狗，常来吗？”

“菜叶子刚来的那几个月没见他来，后来倒常来。”

“您琢磨着，菜叶子……她会和那小灰狗真好吗？”

“……她表哥那人，是没话说的好人！对人和和气气、轻言细语的，人也长得比你俊。在解放军里头哇，还是干部。不过那表哥啊，在家是个独苗。他妈不愿他和菜叶子好。菜叶子哭了一场，哭得好伤心，眼都哭红了。我开导她到半夜，才算缓过来。要不，她打错个针、发错个药的，我还真不放心……”

李洁不出声了。他抬起头，站起身，帮肖婆婆收拾碗筷，还想动手洗碗。

“放着，洁子！这一会儿没事，你上楼歇着吧！你要有事，就叫醒菜叶子。你要没事，就让她再多睡一会儿。你要困了，在我屋里睡一会儿也行。冬天我烧这边的两个灶，楼上的墙是热的，不生炉子也不冷。生炉子菜叶子怕烟……”

李洁进了亦叶的小屋，桌上的闹钟指着两点四十五分。亦叶仍然睡得很香，李洁没叫她，只在桌边坐下来，轻轻地帮她把桌上的书堆好。

桌上放着亦叶无论到什么地方都随身带着的那个急救包。包上的扣子没扣，开着。小花包李洁很熟悉。当年在子弟中学大批判组，亦叶天天背着这只小花包。头一次和亦叶说话，亦叶就告诉过李洁，这急救包是为抢救她自己用的。而李洁压根儿就没相信她会有病！李洁一样一样地把小包中的药拿出来看了看。那些药都是治疗哮喘病的。除了那些药之外，包中还有两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亦叶发病时应该如何抢救她，先怎么样，再怎么样，最后怎么样。那字迹不是亦叶的。很显然，不是她父亲就是她母亲写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最后，当李洁把小包中所有的东西，包括用橡皮筋捆在一起的几块钱，都取出来后，包中掉出一张小纸条。小纸条卷得很小。李洁把那张纸展开，上面写着：

“九月份任何一个星期三，如回松园，记住去看李师傅！切！切！”

啊！原来亦叶……并没有忘记我！

这张纸条只可能是九月份之前写的，而我负伤……，分明是十月底的事……。一股暖流滚过李洁的心。他把那两行字凝视了几秒钟，眼有些潮湿了。随后，李洁把那张小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自己贴胸的衬衣口袋里。几乎在同时，他心中涌起了对哥哥，对所有亲人，包括美美的深深的歉意。因为他很清楚，他恐怕永远也无法遵守他下了很大决心才向哥哥许下的那个诺言！

李洁站起身，拿起小板凳轻轻地向床边走去。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凑近看看亦叶。李洁刚刚站上小板凳，还没来得及掀开那天他亲手为亦叶挂好的蚊帐，桌上的那个小闹钟突然大声地响了起来。李洁吃了一惊，要不是手抓得紧，几乎从小板凳上摔下来！

也就在这个瞬间，亦叶翻身坐起来。隔着蚊帐，她看到了李洁。

“啊！李师傅！”亦叶这才想起，今天竟是一月十三号！“我真该死！”她拍着自己的脑袋。

“亦叶！你要还困，再接着睡一会儿。”

“不！不！李师傅！您……等了半天吧？我真是糊涂！”

“没关系，我反正今天不上班。不过，我不明白，你……上这闹钟干吗？”

“我四点得吃一次药，我怕我醒不来！”

亦叶这一说，李洁真难过起来。

“别起来啦，亦叶！躺着吧！你告诉我什么药，我递给你。开水，这儿也有！”

“不！不！李师傅！药在我跟前，我已经吃了。再说，您大老远来一趟，我哪能不起来呀？您……上肖婆婆屋坐一会儿，我马上就穿好衣服了。”

李洁老老实实地出去了。他并不觉得很冷，便在楼下院子里四下看了看，没上肖婆婆的屋。

“李师傅，您请进！”

亦叶倒快，果然几分钟就穿好了衣服。

李洁进屋，不出声地看着亦叶，眼神有几分抑郁。肖婆婆说亦叶的病说发就发，说死就死，已在李洁的心中投下了一道难以抹去的阴影。而现在，他是亲眼所见，为了定时吃药，亦叶下夜班无法一觉睡到底，竟需要上闹钟把自己闹醒！

（未完待续）

老钱：小说连载《松园旧事》的开场白

第一卷《三柳湖畔》简介

第二部《竹篮之恋》简介

老钱:《松园旧事》- 中国二十世纪的《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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