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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长荣未婚妻的记忆(中篇纪实小说)第二章·【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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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15 07:35: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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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章
                                阴历七月初七
长荣5岁就入陶公祠堂读书,在课堂上一边念书一边喊妈妈要奶吃,常常把老师、同学们搞得哄堂大笑。长荣长到17岁的时候,还是精瘦、单薄,但个条子不矮,乍看也象个小大人。
他挟着一把小洋伞,上身穿着对襟白洋布挂子,还没有下过水;下身穿着黑土布旧裤子。手上拎着一撂书,一会搭在肩膀上,一会换个手,回头看着我,喊我:
坤芝,走快点。
我远远地躲着他,有一丈多远,胆怯怯地低头走着。听到喊声,慌忙抬起头,看见他站那里,羞答答的眼光急忙收回,低下头,眼光盯着鞋尖上的兰草花。我心要跳出来了,不敢往前走,扭过身子,背朝他。
长荣见我站着不动,又捂住嘴,偷偷笑,就向我走来。他撑开那把小洋伞,递给我的手上,笑着说:
中午日头紧,脸蛋晒黑了难认。来,打着。
我好害羞,任他怎么讲,也不敢和他合把伞,慌忙向后退让。长荣收起伞,递给我,我死活不接。心跳得很,都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脸皮也红破了,有地洞都愿意钻进去。脊背上的汗水,象一群小毛毛虫往下爬,痒痒的。我怕伞掉下摔坏,免免强强接住。
我就势撑开伞。伞,遮掩着我和他,互相看不见,我心里舒服多了,不怎么跳了。我朝眼前的荷花塘望去。
七月里的荷花塘,被几场大雨淹过,水退后,荷叶又露出水面,老了好多不那么鲜艳好看。但还是密密咂咂地挤在一起,在小风中轻轻晃动。荷花也开过,紧靠塘边的几朵粉红的开得迟些,躲在一张大荷叶下边,好象羞答答的姑娘见到郎哥时,又想说出心里话,又难开口的样子。
荷塘一望无边,青爽爽的莲蓬一个挨着一个,齐刷刷朝我看着;莲子胀破了蓬蒲,个个开了好大的口子。挨着水面,大约有磨盘大的荷叶上,一对小水鸟,交着颈,亲热得多象一对情人。靠东边的是雄的,用嘴慢慢地梳理雌的羽毛;雌的一动也不动,软绵绵的,象醉了酒那样。
水乌都晓得亲热,交着颈,相好,人来人往的,它也不晓得害羞。真逗人疼爱!我想。我盘弄着拖到腰间,又黑又粗的独辨子,在伞柄上不停地绕着,绕过两圈圈,松开,又绕。脚尖来回在地面上出劲地踏着。我起了个想跑的念头;后来还是没跑。
我妈养了个这么胆小的女儿,怕是没长胆子。我恨我自己,心里在骂着。上门牙紧紧咬住下嘴唇。
订了这门亲事,连头带尾三年了。婆家和娘家不让我们俩见面。我从门缝里偷看过长荣两回。长荣他说这是封建。我不晓得封建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规矩坑害人,象蚕茧子那样箍着,直不起腰,抬不起头。今天送他去日本留学,还是我二姐夫说的情。
昨天晚上我想了好多要说的话:雨下久了,天一晴,晒晒被褥;衣服要勤洗,棒槌打轻些,重了会伤衣裳;坐船要坐中间,海里无风三尺浪。还有,还有不要忘记给家里写信……。怕用箩筐也盛不下。这些甜甜蜜蜜的话儿,从喉咙管里慢慢往上冒,痒痒的,但话儿到嘴边,上下牙一磕,话儿跟着抖下。
你看,他老撩着我,找话儿跟我讲。
记得那年,坏人说他闹学潮,学校把他开除了。他不上学,在家呆着,坐在一张小竹椅子上,凑着碗口粗的窗户看书;累了就站起来,在那小披间里,背着手,来回走动。他瘦了,家穷,娘也没钱买好吃的,给他补补。我听讲,心里象毛刷子,来回刷着那样的难过。怕他急出毛病,伤了身体,我瞒着我妈,在洋铁筒里,偷了几块锅粑,藏在大衣襟衣服的口袋里,心想乘天黑,上他家看看,劝劝他,暖暖他的心。正准备出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我妈象猜中了我的心思,大声嚷着:
坤芝?
嗯。
这么晚,还上哪?
我慌得要命,小腿肚子一酸,抽筋,连话也答不上来,顺手拎起门口的小水桶,说:
缸里没有水,去河边打水。
水刚打过,满满一缸,还打,放哪里?我们家什么时候吃过河里水?!
谎没扯圆,露馅。
今天来送长荣,还是我二姐夫说的情。长荣生气地推开遮着我和他的小洋伞,抓住我的手,和我紧挨着身子。我没有他劲大,推不开他,怎么犟也犟不过。他把伞柄上的按扭一按,伞突然收起,把我和长荣紧紧罩在一起,他的鼻子紧贴在我的脑门上。我挪开小洋伞,手捋着伞布。胆子比刚才大些了,脸还是发烧。
这……鞋……。我说话的声音打着弯弯。
千层底,小圆口,好!好!长荣抬起一只脚,勾回足尖,说:你看,这鞋底,针线纳得多密。我真舍不得在地上踩,狠不得把脚背在肩上走。
说完,他踮起足尖,走二步。快到我身边时,我把伞朝他身上一戳,死劲抵住他,不让他靠近我。我没劲了,手软了,伞掉下来。我转过身,弯下腰,扑嗤笑出声。
笑什么?长荣问。
哪有把脚背在肩膀上走路,你真想得出来。我说。
有,有,我就这么想过。
这是头一回做鞋,肥瘦大小拿不一。是妈剪样子,一针一针教我。还说这鞋是去年穿的。
肥瘦正好,以后一年放一分就行了。
呵呵……,一年放长一分,十年不就成了大脚王?!
不,放到23岁就不放。
哪……?
我回国了,把这双臭脚,伸到你怀里,你照葫芦画瓢,画个样子,再剪。
咯咯咯……
我乐得连忙推他;他打个趔趄。我撑开伞,遮着自己,笑一阵,眼水也笑出来了。
脸皮真厚,也不怕人听见;听见会笑掉牙的。
我金口难开,开了,象堵久的塘埂破了,水流得更急,更猛。我收起小洋伞,向前走了一步,楞楞地盯着长荣。轻盈盈的柔声中夹着眷恋。
今天……是,阴历七月初七。
是牛郎和织女见面的日子。长荣心里难过了,停一会,又说:我俩也象牛郎和织女,在见面,在说悄悄话……,不过……他们一年还能见一次面。
长荣心软了,眼角边水汪汪的,说话声很低。过了好一会,他才抬头看我说:
这次分手,恐怕……三五年才能回来。
你……撒谎,我责怪他说。
不,是的。
昨晚你和我妈说,能一年回一次。
那是安慰她老人家的。
说来说去,还是撒谎。我忿忿地说:还说五年后……我们……办……。我咽下后半句,不说了。
五年后再办大事,是吗?
怕又是撒谎的。
不,不,这是真的。不信,我俩…,
他伸出手,勾起小指。我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他改口说:
骗你,就是小黄狗。
你呀,尽说人家不爱听的话。我高兴地笑笑,然后,心突然一沉,自言自语:五年的日子多长呀?!
不长,不长,眨眨眼就过去了。
说得多轻巧,眨眨眼,我刚眨几下,你还在我身边,上了小火轮,你才开始走哩。
走了,我也要把你的心带走,带到日本国。不,带走一半,留一半给妈和你,妈和你也想。
日本国在哪?
喏,这是地图。长荣打开手中提的一摞书,拿出一张地图,平摊在地上。
这个——,他指着眼前“驼峰山”样的形状说,这是我的祖国,古代叫华厦,地大物博。跨过这条东海,就是日本。它位于太平洋西侧,西边同我国大陆最近的地方,只有400多海里,南端的先岛群岛,同我国台湾只有100多海里。
他歇了一会,看看我,抿抿嘴笑笑。他指着“驼峰山”下面一个小图说,这是台湾,离大陆最近,去日本的人很多。日本大多数信神道和佛教。
你这样一说,我明白了,日本在我们东边,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长荣犹豫一会,然后眯眼笑笑说,对,对,可以这么说。
嗬嗬,都在地上画起来。吴校长和长荣妈早就站在这里了,手上的蒲扇在长荣的屁股后拍拍,高兴地说,长荣这次东渡日本,就象早上刚起山的太阳,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长荣站起来,收好地图,递给我。拉起吴校长的手说,校长,你过奖了。学生能有今天以及今后有个什么的,还不是恩师的栽培。
我拉着长荣妈的手,想劝她几句。长荣妈眼睛哭肿了,她撩起衣袖,擦了擦。
妈,天气闷热,陪我老师回家。
不,不,心里高兴,再热也不怕,吴校长说。
妈,你想我就骂我,骂得我两只耳朵发热。
长荣又转过身对我说,日本,人小,个子矮,胃口可大。1894年,发动战争,侵略我们。
我抢过来说,这么坏,还去那里读书,不也学坏。
哈……。长荣双手插在腰里,左脚尖踮起,向左一个旋转。坏,怕什么!坏在哪?怎么坏?在家里是不知道。不过,日本人民和我国人民一直友好。医生给病人看病,不接触,不问诊拿脉,就摸不透病情。
长荣这几句话,象什么似的在吴校长心头,撞了几个来回。吴校长觉得一个17岁的少年,怀有这样大志,是难能可贵;但又觉得年纪太轻,生活阅历少,在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国土上,难免遇到麻烦。作为老师在学生当面,特别是在今天送行,应该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遮遮掩掩。只是这中间又多了一层特殊的关系——未来的妹夫;同时,他又是这门亲事的联姻者。他不便直说,思忖了一会说:
古人讲,深山读书,不如大路上听讲。长荣,你这次少年出游,求学日本,开开眼界,要以学为主。学好本领,方能治国。只有国家强大,人民富裕,好比一个人身强力壮,外人也就不敢轻举妄动。日本国固然野心大,是我们懦弱好欺所致。
吴校长这番话,表面上不无道理,但是长荣的预料之外。长荣满以为自己的回答,吴校长一定很满意,会出现往日上课时,学生圆满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时,脸上的喜悦和微笑。
长荣思索一会,说:
怎样才能兴邦治国,吴校长你懂得比我多。可是,在国家和民族没有取得独立自主的情况下,一个人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是无济于事。中国人民只有掌握自己的的命运,所学的本领才能发出光和热。清王朝丧权辱国,当今呢……。
长荣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大。他的脸红了,边说边挥舞两只手。
吴校长有些紧张,四下看看;看有没有人盯梢——城里守日派。然后,吴校长一手搭在长荣的肩膀上。很明显,这是暗示他,不能再搞出新的纰漏和麻烦,以免失去求学的机会。
长荣也领会吴校长的意思,但他说得很激动时,没有注意到吴校长的面部表情,说完后,才发现吴校长邹着眉梢,焦急不安。
长荣跟着吴校长往候船室东边那片密集的杨树林走去。他挪开吴校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站在吴校长对面,说:
人,不能屈服于别人,要有自己的立场和主见。
吴校长认为,长荣今天全然不是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和他说话,差不多是以一个年纪相等,学识相当者,和他争论兴邦治国的大事。
吴校长神色有些暗然,心情不悦地看着别处。
我是说,当今的民众有了觉醒,到处是“争主权,争自由”的呼声。就连这么一个小县城也不是沉静的,死水一潭。可当今的执政者,尸位素餐,不顺应历史潮流,拂逆民意。吴校长——,长荣说得那样激动,火药味,又是那么忠诚地拉长音调喊了声吴校长。接着又说:
你还记得在我出生的前两年——1904年,日本侵略俄国;1905年,俄国战败,于是日本夺取库页岛南部;同时,还取得我国辽东半岛的“租借权”和南满铁路的权益;1910年,日本就完全呑并朝鲜。快了,只有一条鸭绿江。
长荣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有些哽咽,噙着泪。说:
只隔一条鸭绿江,就是我们的东三省。
我们的国家,还是有民族正义感的,爱国者大有人在。吴校长不无慷慨地说。
长荣接过吴校长的话题,说:
去年10月,爱国将领冯玉祥,在孙中山的鼓动下,发动北京政变,推翻贿选总统曹锟;驱遂未代皇帝溥仪出宫;打败吴佩孚。
小日本是有天大的野心,想吞并亚洲,甚至整个世界。过去的史实,足以证明当今执政者的丧权辱国之耻。他们配当吗?不唤起民众,捣毁旧的,怎么能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呢?
吴校长作为一个深暗旧道的文人,也常常为自己国家的过去,而感到羞耻;也为自己国家的未来、前途而焦虑。他常常在月白风清的夜晚,倘佯在垂柳依依的小河边,吟诵自己作的诗句:报国有心难遂愿。 在课堂上,把历史课作为一镜子,教导学生说:以铜为镜,可整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衰。然而,要他像年青人那样,勇作勇为,他就步履艰难,踌躇不前了。他怕吗?还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缄默不语。
长荣没等吴校长开口,就抢着说:
二姐夫!
一句亲情的称呼,象闷热天吹来一阵凉风,吴校长顿时感到一阵凉意。是劝慰?还是含有什么?吴校长车过身,带着十分欣喜,但又十分焦急的心情,望着长荣。
长荣微微笑着,说:
二姐夫,我知道我还很年青,生活阅历,社会知识尚浅,可有一条我是认定的:民族在斗争中前进,才能昌盛;在血泊中倒下去的人民,必然在血泊中站起来。至于怎样把我放在一个适当的位置,你,我,怕心里都有数吧!
凉意又跑了,吴校长心里又热燥起来。他摇了摇蒲扇,在大腿上重重地打了几下,心里想:锋芒毕露,连我也刺了一下。他装着没听懂这句话,若无其事地说:
对,对,心里应该有个数。
吴校长想想没有必要再和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去辩论更多的问题。他年纪太轻,小马乍行嫌路窄。长荣被学校开除后,这几年在外面经风雨,见世面,经受过一些“新学潮”的影响,那毕竟还只是书本上的。让他出国体验一下,就能得出正确答案。吴校长想起古人的诗句,他向江岸走去,对着波浪滚滚的江水,低声吟诵:
               纸 上 得 来 终 觉 浅;须 知 此 事 要 躬 行。
吴校长吟完后,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只是车过身朝长荣看一眼,一字一句的点着头,嘴上重复“终觉浅”、“要躬行”。
长荣心里非常清楚,这是诗人陆游《冬夜读书示子聿》的其中两句。很显然,经过刚才一番辩论,谁也不能说服谁的情况下,出于吴校长之口,用心就十分明显。既带着宛转地责备,又夹着真诚地劝告,也可算作惜别赠言吧。
长荣走到吴校长的面前,看见他既兴奋又忧虑的脸色,顿时感到自己失敬了。吴校长是一个学识渊博,品德高尚,宦海沉浮,隐归故里以教育为已任。然而,他的内心充满彷徨和惘然。不应该在临别时,说了不是时候的话,伤了恩师的心。出于对恩师的尊敬,他感到内疚,鼻子一酸,泪水填满了眼眶。
吴校长也很喜欢长荣。长荣带着同学,参加安庆反对北洋军阀“曹锟贿选”的斗争时,第一个冲进皖议员张伯衍、何雯的别墅,捣毁一空,而遭到通辑,被迫流亡上海一年多。吴校长象失去了什么,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身体也渐渐消瘦了好多。他好几回梦见长荣,吴校长哭得还没等到天亮,就跑到小轮码头,盼着他回来。
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长荣真的回来了。从此,吴校长只上必须上的课,所有的时间,都陪着他。吴校长心中暗暗佩服,表面上也没有过多的夸奖。
此时此刻,吴校长也有所触动,深深觉得自己快到天命之年,前怕狼后怕虎,少年锐气,在自己身上仿佛不曾有过,所以难成气候。他看到眼前有这么一个英俊、敢为、机灵的学生,破伤的心灵,得到一些慰藉。他久久地站在岸边,心情象激荡的大江,浪头一个挨着一个向前翻。浪涛向岸边扑来,裂开的江岸“哗哗”倒下去。他那颗破碎的心,经不起一碰,也跟着倒下去。“东崩西涨,江河改道之然也;江涛千迭,二力相阻之故也。物变之理,亦然。少了冲击力,不进则退。”
他顺着向前滚滚的浪头,视线朝江心洲望去:同样经受激流旋涡的冲击,这边却在崩溃,那边却是砥柱中流,别有天地,孕育新的生命、希望。
他心里突然充实起来,觉得自己过去,是刻意雕琢人生,难成气候。人不能空活白头,是要象长荣暗示的那样,虽然老了,也要扬起风帆,大起大落,在激流和旋涡中,博击人生。吴校长转过身双手伸过去,拉起长荣的手,脸上露出少有的悦色。他想起叶梦南的一首《点绛唇》:缥缈危亭,笑谈独在千峰上。与谁同赏,万里横烟浪。老去情怀,犹作天涯想。空惆怅!少年豪放,莫学哀翁样。
小火轮鸣叫两声汽笛,屁股后边翻起一丈高的浪花,轰轰隆隆地离开岸。
我顺着江堤,拼命追赶江上的小火轮。船尾的甲板上,挤满了好多人,长荣也挤在人群里。他挥动手上那把小洋伞,那脆生生的孩子声,和着机器声,从江面上飘到我的耳边:
回去吧!再见了,可爱的家乡!再见了,亲爱的妈妈!再见了,敬爱的吴校长!再见了,……再见了,我的坤—芝—!
我哪能追得上小火轮,气喘得很。话在喉咙里象塞了一块糯米团,说不出,也咽不下。我不跑了,眼眨也不眨一下,盯住小火轮。小火轮与天边的水快要合在一起,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子时,我怎么也忍不住心里的痛苦,抱住一棵小杨树,哭一阵,打一阵,摇一阵。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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