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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此情绵绵》二十四 泪眼朦胧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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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1 16: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松园旧事》第三部《此情绵绵》连载之二十四
二十四 泪眼朦胧 (上)

回到竹篮镇的那一整个星期,亦叶的脑子里一直不停地转着万小琴结婚一年没怀孕的事。这倒还不仅仅是因为她对李、万这两家真诚、善良的好人偏爱,愿意在所有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他们;还因为亦叶是个爱动脑筋的人。而不育症……正好对她来说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新领域,那一天,林妈妈说得极为恳切。生命的诞生,是一个非常、非常微妙的过程,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障碍,这一过程便会中断。

那么现在,这一障碍究竟发生在何处呢?

在去找林妈妈之前,亦叶先和万小琴一起回家取了一趟她和李净在W钢医院检查的病历和结果。林妈妈仔细地分析了一遍。由男方造成的不育症,病因相对简单。按W钢医院的检查,李净确实在生殖系统,器官上没有任何异常。像隐睾症、睾丸发育障碍、炎症、结核、精子数量、质量异常等等,李净全都没有。按林妈妈的分析,问题还真可能出在万小琴身上。但就林妈妈给万小琴检查的情况,万小琴本身也无任何器官有器质性疾病,仅仅只是子宫有轻度下垂,后倾。

回竹篮镇后,亦叶又专门给林妈妈打了几次电话。林妈妈认为万小琴绝不是不育症,让亦叶劝万小琴心情愉快,千万不要背思想包袱,耐心地等一段,一定会有孩子的。然而,亦叶却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劝慰,对万小琴不会有任何作用。最后,林妈妈对亦叶说,还有一部分人是性交过程中有些细节不正确。妇产科有做性交指导的,需要夫妻双方都参加。而正好关于这一点,林妈妈无言奉告。因为她自己没有结婚。而亦叶,一般来说,也不宜去听,因为亦叶自己还没有结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亦叶觉得,能够问林妈妈的事,都问了;林妈妈能解释的,也都解释了。假如还不甘心,还想给小琴姐搞点什么治疗上的措施的话,就只能请教中医了。

事实上,竹篮医院中妇产科的一名宋大夫,在竹篮镇方圆百里和正骨科那位颇有仙风道骨的张医生一样,是非常出名的。只是亦叶一向不喜欢妇产科,和中医妇产科就更没打过什么交道了。

在去找那位宋大夫之前,亦叶先问了一下豆花姐和妇产科的田医生。

吕豆花一听,亦叶自己还没结婚就为别人不生孩子的事着急,就笑了。

亦叶!你自己……还是个姑娘,管你的朋友不生孩子的闲事干嘛?

在和医学科学有关的问题上,亦叶倒从不脸红、害羞。豆花姐,我倒不是多管闲事。这不育症……不管怎么说,也总是一种病吧!我只是……挺纳闷的,我这个朋友……在生殖系统上一点器质性的病变也没有……”

你这个朋友,八成是结婚前……太浪了!你知道,咱们护理部有好多人过去是……青楼中人。后来改邪归正,从良了,想要孩子也要不了了。人身上的东西,就和材料一样,也有个……疲劳限度。就像咱们老百姓平时口头上说的,累过了劲,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不,不!亦叶斩钉截铁地打断吕豆花的话。豆花姐!我这个朋友在结婚之前……绝不可能浪!她简直是规矩得有些过分了。如果照你说的,人身上的东西……跟材料似的,她只可能是因为长期不使用,材料生锈了……”

“……既是这样,吕豆花沉吟着,你可以试着找找宋大夫……”

那人……真有什么绝招吗?

说实话,亦叶!我……不大信中医。但是你说你那个朋友确确实实没什么器质性疾病。这种情况下看看中医不会有什么害处。那老头……据说还真有点绝招。文化革命前,县公安局长,结婚了十六年没有孩子,调到咱们县上来,找他看了四次,那女的都三十八岁了,居然生了一个儿子……”

吕豆花这一说,亦叶大受鼓舞。

问完了豆花姐,亦叶又上妇产科问了一趟田医生。

田医生比豆花姐对那位宋大夫了解得更清楚。她告诉亦叶,根本用不着把小琴姐带到宋大夫这里搞什么望闻问切。只要花点钱,在宋大夫那里买他自己做的益母散就行了。益母散?亦叶有几分困惑了。是益母草做的吗?假如真是益母草做的,何必要在宋大夫那里花钱买!跟着肖婆婆和分田上一趟药场,就能拿回来好多!那药……反正是采的,不是买的……

看着亦叶怀疑、进而苦苦思索的表情,田医生笑着,上前关上了产房的门。“……要是别人问,我不会说,亦叶!你爱动脑筋,我就跟你多说几句吧!宋大夫自制的益母散,主要成分是当归,黄芪,和紫河车。当归和黄芪你都知道。但是……紫河车是什么你就不一定知道了……”

我知道紫河车,田医生,亦叶笑了。“……小的时候我自己就吃过好多紫河车。我爸我妈……为我的哮喘病着急,又没什么好招,病急乱投医,让我吃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妈早就跟我说过,那紫河车……就是人胎盘粉,作用和注射胎盘组织液……差不多……。可惜那东西对哮喘一点用也没有,光是把我吃得胖乎乎的……”

田医生看着亦叶红扑扑的苹果脸笑了。但笑过之后却又认真起来。紫河车能不能治哮喘病我不知道,亦叶!但是宋大夫的益母散治疗女性不育症确确实实有效!你要是确定你的朋友没有生殖系统的炎症、感染或其他器质性病变,可以先帮你的朋友买五十瓶,用一个疗程。每一瓶一块钱。得用现钱,不能用联单。而且你买药时绝不能当着任何人的面。只要有一个外人在场,宋大夫绝不会理你!用四个疗程,也就是说,吃了二百瓶之后,要是还没能怀孕,你就是还想买,宋大夫也不会再卖给你……

这个宋大夫的心也太黑了!一瓶就要一块钱,要真是用四个疗程,那就是二百块钱了!亦叶生气地皱着眉。二百块钱,就是在松园的那些社会名流之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在竹篮镇上,那是一笔能供一个普通家庭生活一年的天文数字。

你不了解宋大夫,亦叶!所以才说他心黑!要是你知道他这益母散是怎样做的,你就会承认,一块钱一瓶……真的不贵!

那就是说,您知道他这益母散……是怎么做的?

我也是因为搞妇产科,几十年和他在一起,他信得过我,才有时聊几句。而且他也知道,我一向没什么兴趣去学中医。

那益母散的配方……是宋大夫本人研制的吗?

那方子是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朱元璋的儿子从南京迁都到北京,身边带的御医就是宋大夫祖上的人。别看他这个益母散中只有三味药。这三味每一味都和别处的不一样。当归这味药,本来就复杂,归头破血,归身养血,归尾止血。宋家的当归是甘肃与陕西交界的地方产的,每次都是宋家人自己去买,什么县,什么村,谁也不知道。宋大夫只含含糊糊地说过是归身。何处断为头,何处断为尾,宋家人从不说。宋家的黄芪是内蒙古和甘肃交界的地方产的,是用黄芪的根。这两味药各用多少,如何炮制,谁也不知道。再说胎盘。咱们竹篮镇方圆百里,不管谁家生了孩子,只要当天把完整的胎盘送到宋家,宋家当下就付现金五毛钱。多的时候,他们家一天能收二,三十个。收了,当天不耽搁就得洗净,烘干,不能过夜。一个胎盘烘干,碾成粉,我估摸着……也就装两,三瓶……”

啊,原来是这样!这镇上竟有这样的奇人奇事,我在此地痴混了五年,竟头一次听说,真是孤陋寡闻!

亦叶不再为那一块钱一瓶的药费而忿忿不平了……

离开田医生,亦叶去了中药房。野鼠以为菜叶子是要配药,把当归和黄芪的两个药屉整个抽出来,放在亦叶面前。亦叶呆呆地看着那两味药,不出声。这当归……本是伞形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当归的根。同一种植物的同一个部位,药理作用……居然会不一样,甚至相反!而且何处断为头,何处断为尾,竟成了祖传秘方的内容!那黄芪……就更不可思议了!当年据说曾治愈过胡适老先生的肾功能衰竭;现在又能参与治疗不孕症……

“……菜叶子,别那么紧贴着当归!一会儿,搞得满身都是当归味。你说吧!要多少,我帮你称。

不,野鼠!我……不是要当归,只是……想看看这味药。你知道,你们平时放在药屉里的当归……是当归的什么部位炮制的吗?

……全当归炮制的……”

什么?亦叶忍不住叫了起来。全当归?那就是说,归头、归身归尾……全都混在一起啦?

野鼠一看菜叶子这样认真,不敢马虎了。

这样吧,菜叶子! 当归具体的炮制不是在前面药房,而是在后面的饮片室。咱们一起上饮片室问一下。

亦叶和袁也曙一起去了一趟饮片室。可是,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大了。饮片室的师傅搞中草药的炮制搞了几十年。他说,野鼠记的一点没错。当归的饮片就是全当归炮制的。归头、归身、归尾的药理作用根本不像临床的医生吹得那样神乎其神。何处断为头,何处断为尾,根本没有必要当作一门学问研究。他说,当归在药理作用上的差异全在炮制上。一般补血润肠宜生用或蜜炙;活血通经用酒炒……

这之后的两个下夜班的休息日,亦叶什么别的课都没听,跑到江夏医学院的图书馆去查关于当归的资料去了。亦叶查了所有19731975年国外药理学的文摘。欧美的药理学家几乎无人研究中国的药用植物。亦叶查到的唯一的一则和当归有关的文献,是一篇日本药理学家的综述。其中有两行文字提到当归。那两行文字说,日本药理学家证明,当归中含有挥发油类物质,对人体子宫有双向性作用;既能加强子宫平滑肌的收缩,又能松弛子宫平滑肌。但是这一挥发油类物质的成分是什么,是从当归的那一部分中,用何种方法提炼出来的,又在何时能收缩,何时能松弛子宫平滑肌,文中却未详述。

至此,亦叶对当归失去了最后一点兴趣。她下决心不再徒劳地研究当归,老老实实地去找那位宋大夫,买五十瓶益母散。也不再试图了解该散的成分,就让万小琴照着宋大夫的医嘱服用。

时间过得挺快的,一转眼,春节就到了。亦叶牢记着和周仪的父亲约好的辅导亥生哥的事,下决心要给亥生哥做一次好人好事。亦叶嘱咐哥哥,过年前如果见得到亥生哥,让他来一次竹篮镇。新元一告诉亥生,亥生马上来了。

大年初二,亦叶上中班,没什么病人,叶亥生就坐在内科门诊,和亦叶聊天。

“……还好吧,叶妹?

挺好的,亥生哥!你……自己呢?

……,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如今这年头,没什么变化就算是正常了。其实我每两,三个星期就过你这儿一次,只是……老没见你……”

你知道,我每个星期两次夜班。下了夜班就慌慌张张地去听课……”

……都听你哥……说了。

其实,新元不光是对亥生说了亦叶用心学习的事。他把他和英英想在医学院的工农兵学员中为亦叶找一个男朋友的事,也全都告诉了叶亥生。甚至还带着叶亥生上医学院看了看那个容貌酷似方小慧的苗七弟。据英英说,那孩子读书极用功,寒假整个没回家,连春节那几天都呆在大教室里看书。叶亥生这才万分惆怅、也十分正式地得知。叶妹从十六岁情窦初开就痴迷着的那个方小慧,最终还是没和叶妹好成……

你知道,叶妹!你哥……还把我带去看了看……那个孩子……”

哪个孩子?亦叶睁大眼看着叶亥生,完全没明白小表哥说的些什么。

叶亥生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哎!……你不愿意跟我说……就算了,叶妹!我……还是那句老话。生活的画面……广阔得很。这事……在人的一生中不是唯一要做的事,换句话说,不那么重要,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就那件事本身来说,外在的东西……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对人生、对社会、对事物,是不是有共同的看法。你们彼此是不是有能力认识对方的价值,并珍惜对方的价值……”

哈!亦叶乐了。……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亥生哥?你以为……我叫你来,又是为了……超脱苦海,普度众生呀?

叶亥生也笑了。

既是这样,咱俩言归正传吧!你……叫我来,是别有公干?

是这样,亥生哥!姥姥去世时,你说,你找不到人能辅导你学高等数学。我……非常偶然地……认识了一位数学老师。说不定……能教教你……”

数学老师?教我?叶亥生感动了,同时也十分吃惊。哪个大学的?

不是大学,是……地质学校。

叶亥生看着亦叶,温和地笑了。

你笑什么,亥生哥?

“……地质学校,初中毕业就能考。一般来说,不需要高等数学。假如……党和人民同意的话,我想,我……完全可以到地质学校去教数学……”

亦叶沮丧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叶亥生看着小表妹,心中不忍了。叶妹……连初一都没上,自然不知道地质学校的数学老师只需要知道些什么、教些什么。难得她……认识了一位数学老师还能想到我!我……何必要却她这番真情呢?

“……别生我的气,叶妹!我这个人……有时管不住自己的嘴,说起话来太尖刻,特别是在你面前。其实世上好多事……都不是绝对的。好多大学毕业的中学老师也能辅导我,为什么地质学校的老师就不行呢?你哪天有空,带我去一趟吧!我带上我正看的书和做的习题……”

要去,咱们明天去吧,亥生哥!明天是初三,你还休息,那个老师也还休息。他说,初二、初三、初五、初六,这四天的任何一天他都在家……”

行,那就……明天吧!

要是你……” 亦叶多少有些不安,觉得自己是在勉强小表哥去周仪家。觉得没什么用,就算……浪费了一天时间。别为浪费这一天时间难过,亥生哥!你不是说,生活的画面广阔得很吗?其实,人的一辈子也长得很,不在乎一天!要是明天白去了,你就想,只当你和我一样,得了哮喘病,病了一天……”

哈!哈!叶亥生大声地笑了。大过年的,干吗打这么不吉利的比方!你自己得病……已经够悲惨了,再要还捎带上我,那就更惨不忍睹了。……说实话吧!叶妹!跟你呆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正好相反,那是我现在并不广阔的生活画面中难得的良辰美景之一……”

抱着却之不恭的态度,也同时是为了和可爱的小表妹一起谈谈心、聊聊天,叶亥生大年初三一早就跟着亦叶去了周仪家一趟。

不料认识了周仪的父亲,叶亥生着实吃了一惊。

这位老先生居然五十年代初期就是著名的B大学数学系的教授。叶亥生拿出自己的习题本,向周仪的父亲请教自己这几天正看的线性尤拉方程的几个题。周仪的父亲一看,这个地质队整天扛平板仪的勘测工人,居然自己看起了微分方程,惊奇得半天张着嘴说不出话。缓过神后,周父看了看叶亥生的习题本。他写了一个代换式,点拨了叶亥生一下,让叶亥生把这个尤拉方程的题化解为常系数线性方程再求解。叶亥生心有灵犀,一下就有了曲径通幽的感觉。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这刚刚认识的一老一小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忘年之交。两人谈完了数学又聊起了地质队。周父想起自己多次带学生下队便记下叶亥生所在的那个大队的地址。叶亥生又提起那个曾多次辅导过他数学,眼下不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的邹工,邹泉清。周父决定下一次和叶亥生一起去看望那个邹泉清……

亦叶在一旁连打了两个喷嚏,叶亥生才万分抱歉地发现,小表妹在这个像铁皮罐头一样的房子里已经冻得浑身哆嗦了。他赶紧脱下自己的棉衣,裹住亦叶。周仪的父亲一看叶亥生脱衣服,又害怕叶亥生自己冻着。最后,亦叶只得脱了鞋,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全身裹起来。不过亦叶心中很高兴。她虽然一点不懂数学。但看到叶亥生和周仪的父亲聊得那样亲热、投机,相逢恨晚、难舍难分,心中明白,这一次的好人好事……大概算是做成了!

亦叶每月工资三十六元。其中七元月票,八元伙食费是雷打不动的。剩下的钱,就算亦叶什么也不买,也只有二十一元。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买二百瓶益母散,就得用去差不多十个月的储蓄。想到万小琴,想到万、李两家好人,想到差不多是半个李家人的美美,特别是最后想到李洁,亦叶还是决定花自己的钱买宋大夫的药。在心中,亦叶并不完全相信这益母散。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当归和黄芪,不会对生殖系统产生什么有害的作用。至于紫河车,亦叶自己就吃过许多。就算这东西治不了不育症,能把师傅吃得像自己这样胖乎乎的,也不算浪费这二百块钱。师傅实在是太瘦了,结婚的这一年更是瘦得有些皮包骨了!

按照田医生的嘱咐,亦叶专门找了一个下午下班铃响的时候上楼。

竹篮镇上大部分单位的大部分职工,都是上的镇上的老百姓们说的行政班,也就是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的班。所以各个单位都在中午十二点和下午的六点各打一次铃。那位宋大夫,倒是一位颇有风度的人。下班的铃声响了,他还坐在诊断桌边没起身。亦叶走进中医妇产科时,已经没有病人了。亦叶反手把门关上了。

噢,是小亦! ……有什么事吗?

是的,宋大夫!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亦叶一向没有那种问寒问暖,从盘古开天地聊起,先把谈话的气氛搞得亲密无间,再提正事的本领。她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五十元钱。我想从您这儿……买五十瓶益母散……”

亦叶的声音很低,但十分清晰。宋大夫抬起头看了亦叶一眼。亦叶的表情十分平静、自然,像是做着一件每天都在做的、普普通通的小事。只是她把钱放在桌上,让宋大夫看清了之后便用自己的手压住,两眼的余光,不时地扫一下中医妇产科的门。很明显,这时如果有人推门而入,亦叶会马上把钱收起来。这样,谁也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这是一个机敏的孩子!宋大夫在心中赞叹着。 宋大夫对亦叶并不熟悉。一年前的什么时候,院里曾风传过,这个为人处事颇有几分古怪的亦叶……不声不响地,突然要结婚了。过了一段,似乎又有人说,她……并没结成婚。……而现在,她又突然要买药,是她自己要用吗?宋大夫仔细地看了亦叶一眼,这是一个容貌端正,举止规矩的女孩子。

坐!小亦!既是……要买药,先谈谈病人的情况吧!

亦叶没说话,也没坐下。站着,侧着身子能看着门口。有人进来也有准备。坐下,就看不着门口了。宋大夫马上明白了。

既是……你已经决定要买药,先把钱交给我吧!

这一下,亦叶放心了,赶紧把手中捏着的钱交给了宋大夫。宋大夫用漂亮的小楷写了一张收条递给亦叶。

“……现在再谈谈病人的情况,小亦!

“……算了,宋大夫!您……已经下班了,就不多耽搁您啦!您……就简单地告诉我一下,用这药……有些什么注意事项吧!

宋大夫看着亦叶,沉吟了一下。“……这药按你们西医的说法,没什么副作用。但是……,你如果买药是自己用的话,我倒要劝你不要用!你有严重的哮喘病,但是你的体质……绝非气,血两虚……。而且……,你成家,也才只有一年……”

亦叶笑了。您放心吧!宋大夫!这药……不是为我自己买的。而且,我……根本还没成家……。像我这样胖乎乎的人,再用您这祖传秘方去气血双补,……弄得不好会中风!

哈!哈!宋大夫爽朗地笑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的父母也都是名医,我……就长话短说了,小亦!……咱们中医的治疗方法,五花八门,形形色色,数不胜数。但万变不离其宗。说到底,只有四个字!我知道,你……常去找正骨科的张大夫聊天。他……一定告诉过你……”

“……您说的四个字,是……扶正祛邪吗?

太对了,小亦!现在我再告诉你这益母散的用法,你就很容易明白了。中医的治疗原则是扶正祛邪,而扶正却必须先驱邪!如果不先驱邪,先扶正,有时会适得其反……”

这个道理亦叶明白。在学中医理论时,书上都这么写。如果不驱邪就盲目地扶正,在主观上是想扶正,但在客观上达到的却可能是扶邪的效果。这就像在治疗哮喘病合并感染时,如果用激素一定要先用抗菌素一样……

“……人身上的邪又有明邪和暗邪之分。明邪好办,只要知道邪在何脏何腑,辨清虚实表里,或清热解表,或发散理气,或祛湿化痰,或泻下解毒,或疏通经络……。但女子不育,特别是在西医检查治疗无效的情况下,往往是暗邪作祟。暗邪用药祛,不但功效不显,反易伤身……。下面,言归正传,我给你说说这益母散的用法吧!在用益母散的前两个月,病人必须养身洁体。换句通俗的话说,不得行房事!要吃好睡好,早晚各饮凉开水一大杯。这两个月,是机体自我驱邪的过程。两个月之后,邪气祛尽,便可以开始扶正了。益母散,每日一瓶,每服五日,休息两日。这样连续服用五周后,休息两周,重新开始。服第一个五十瓶时,不得行房事。服完第一个五十瓶后,休息两周,过一个经期之后,可以行房事。从开始服第二个五十瓶起,房事不禁。明白了吗,小亦?

明白了,宋大夫!

怀着几分和模模糊糊的神秘感交织混杂着的谢意,亦叶和宋大夫告辞了。

一转眼,方小慧走了三个月了。

多亏李,万两家发生的这些事,亦叶忙得昏头昏脑。原来觉得完全不堪忍受的日子,竟然还是一天天地过去了。不过每天下班,独自一人回到小屋时,亦叶站在门边,总还是有几分钟难过得喘不上气。方小慧走后,亦叶让分田把自己的小屋彻底地做了一次清洁。床底下,姥姥和柳妈来时,从场里借的行军床,亦叶还给肖婆婆了。行军床拿走了,方小慧几年前拿来的脸盆、热水瓶、杯子和饭盒又出现在亦叶的视野里。

现在,这堆东西又成了亦叶心中的圣物了。看书看累了,又不想回松园的时候,亦叶便戴上口罩,钻到床下,把那堆东西拖出来,用一块湿毛巾,一件一件地擦。一边擦,一边在心中和那堆东西,也和自己说话。你……多傻呀!你干吗要鼓励小慧哥去拍电影呀?你以为到了电影制片厂,小慧哥……就真能更出类拔萃吗?其实,这是一个平庸的年代,呆在哪儿……都一样!夜里发哮喘,不能平卧,无法入睡时,亦叶靠在床边的墙上,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方小慧题诗的那床被面,亲吻着那条吸吮了方小慧的生命精髓之后,又被她自己洗净、晾干的那条裤衩……

肖婆婆说得多么对呀!在人世上走了一遭,要是和男人……都没上过床,那真是枉做了一番女人啊!在无穷无尽地思念着方小慧,回味着和方小慧在一起度过的分分秒秒之时,亦叶的心中充满了对邹婆婆,对林妈妈,对宝通寺大大小小的和尚们,对世上所有没享受过男女欢愉的独身人的深深的同情和遗憾…… [sub][/sub][sup][/s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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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九日,亦叶夜班。几天前,哥哥打了电话,让亦叶第二天回松园,英英的几个同学一起讨论点事。反正要回松园,亦叶便事先和宋大夫约好,让分田趁着天黑,帮她把那五十瓶沉重的药取回来。然后又给美美打了电话,让她到新华南路接。这个夜班,正好郑师傅带着镇上的文艺宣传队上地区汇演,她要争取多睡一会儿。

十一点,病人们打发走了,亦叶刚铺好床,分田来叫她接电话。亦叶拿起话筒,耳边响起方小慧熟悉的声音。

叶妹!好吗?

亦叶只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只能紧紧地咬住牙。

是你吗?叶妹!你怎么不说话?病了吗?

挂号室中空无一人。潘爹爹和镇上软糕铺子的老头在门口就着几颗花生米喝酒,没人注意亦叶。亦叶放心了,开始大声地哭泣。

“……小慧哥!呜……”

出了什么事吗,叶妹?

小慧哥……。呜……。你……,你不是说,拍完电影就回来吗?现在……,现在……都过了四个月了……。呜……”

听我说,叶妹!我原来也以为来了……就拍电影,拍完了我就回竹篮镇。结果来了才发现……剧本根本还没正式批下来,只是说快批了。一月份你下夜班,我给你挂过四次电话你都不在……。要是等你上夜班打,我回团……就没车了,只能走回去。今天给你打完电话我就得走回去……”

反正……,反正也拍不了电影……,呜……,你……干吗还……”

是的,叶妹!要不是周全整天劝我,一月份我就想回来,春节前我跟着演员剧团下去,到前天才回来……”

你不是说,在哪儿过一辈子……都一样吗?呜……。你不是说,你……挺喜欢竹篮镇这地方吗?呜……”

亦叶不停地抽抽着鼻子,泪水还在不断地涌出来。

是的,叶妹!说实话,刚一回厂我就想走。可是周全说,剧本真的在讨论,一过五·一准能批下来。导演也通知我了,说五·一一过,先到舰上当几个月兵,体验生活。一面体验生活,一面学习分镜头剧本。我估计……早的话,七、八月……能拍完,最晚到国庆……我怎么也回来了……”

啊!国庆!从现在到国庆……还有差不多半年!亦叶简直不敢想象这半年的漫长,泪水又汹涌澎湃地涌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一卷《三柳湖畔》 简介   (12/5/18,917)
.第二《竹篮之恋》简介(12/5/18,801)
.第三卷《此情绵绵》简介    (12/5/18,2517)
.下一节:第三部《此情绵绵》二十四 泪眼朦胧 (下)[backcolor= transparent][/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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