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青春无悔-饮食男女（二）

胖胖168 · 发表于 2011-5-20 13:48:00

手动风箱流行的时候，大女孩开始用炉钩子烫头，上小学的我看到后，就回家在妹妹的头发上练习。炉钩子的温度很难掌握，我把炉钩子架在炉子里燃烧充分的火苗上烧，烧红后，拿出来在空气中冷却，觉得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就理出妹妹的一绺细发，一圈一圈仔仔细细地缠在细长的炉钩子上，由里到外或反之，然后揪着辫梢，让缠着的头发在炉钩子上停留一定的时间，才松下来。温度太高的话，头发会被烧焦，发出吃啦吃啦的声音，冒出一缕青烟，带着糊味儿，袅袅上升，温度太低的话，头发又不会烫出卷儿。

这活儿不好掌握，要多多练习。我每天练习，母亲看着妹妹头上东一绺西一绺烧焦的头发，对我忍无可忍，就带着妹妹去当时唯一的百货大楼旁边的理发馆做了电烫。她那时还没有上小学，根本受不了烫发的一套繁杂手续，理发员只好缩减每一道手续的时间。烫出来的头发的确比我用炉钩子烧出来的漂亮多了，妹妹从此对我的炉钩子嗤之以鼻，我只好骂她忘恩负义。我好不容易苦练出来的手艺，在炉火纯青的巅峰，就只好这么白白地荒废了。

很多年以后，电视上上演《依佐拉》，妹妹颇似电视里童年的依佐拉，母亲就让小字儿帮忙给洗了几张艺术照。照片的排版是母亲设计的，照片的四个角上，有妹妹幼年烫发的椭圆形小照片，中间是椭圆形的一张放大。照片里的妹妹的确长得象依佐拉，大脑门儿，深眼窝，没有笑容，黑黑的眼珠子泛着贼溜溜的对我不屑一顾的光。

生产力的提高并没有带来饮食水平的提高，我还是经常在课堂上饥肠辘辘，虽然父亲几乎从下了班后，就在厨房里忙活儿。他最拿手的功夫是搓麻花，连我都是高手。我的儿时伙伴每次提起我父亲，总要提到我家厨房的不夜灯，永远亮着。她想象着我们可能吃到的而她看不见的好东西，越想越馋。我对我儿时伙伴家里的饭菜倒一直是了如指掌，她父母的厨艺远远高于我父母，炒出来的菜像模像样，不过小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品尝过，只是看了后，立即回家，我知道粮食的来之不易。

儿时伙伴，大强子，我

长大以后，我每次回家，她的母亲都要好好做一桌子饭菜请我来吃，一家老小热热闹闹地聚会，我从来都认为我是她们家的一员。不过，我2008年回家时，大姐要在外面请我吃饭，我不干，说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只在家里吃。她没有办法，就让二姐和三姐提前到她家准备，而她去咸阳机场接从美国回来探亲的儿子和从老挝回来的大姐夫。二姐和三姐包了不同种类的饺子，有一种竟然是没有挤过水的黄瓜馅儿，真水灵。不过，我这人吃什么都不挑，哪怕是窝窝头，也一样会吃的珍惜和有味，这大概和小时候的成长经历有关，而我这个人永远不会忘本。

我，妹妹，邻居家妹妹，邻居家二姐

成长的年代，小学是我最为怀念的，因为那时候完全不知道学业的压力，是疯狂玩耍的年代。即使到了成年以后，我和我家周围的小学同学，仍有联系。阿兴家在我家的前面一栋楼，在我的儿时伙伴家的西侧栋口。她家是江西人，喜欢吃辣椒。这辣椒的吃法各种各样，不过我们最常见的是用盐拌过的炸辣椒末。阿兴经常举着个馒头满世界乱跑，有时是去上学的路上，有时是放学后饿了回家拿了垫底儿的食物出来玩。这馒头里夹着红红的炸辣椒末，偶尔夹着辣椒末的馒头里会出现黄黄的炒鸡蛋，色彩分外鲜明亮丽。阿兴吃着这馒头，嘴里却事儿啦、事儿啦地倒抽着凉气，来减缓辣椒的威力。

父亲明显地喜欢阿兴大大咧咧、幽默诙谐的笑脸，看见她，总是乐呵呵地和她说笑。有一天，阿兴照常在我们栋口玩儿，父亲看见她，就兴奋地告诉她，说给她编了一个顺口溜，然后满脸皱纹都舞动起来地说给她听：“我叫小阿兴，是个红小兵，身穿花衣裳，去打白骨精。” 阿兴听了顺口溜，反倒第一次不好意思起来，忸怩地笑着却一句话也不会说，身上的花棉袄衬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越发俊俏可人，她是真的美到了心里。我和别的小朋友则没有阿兴的运气了，父亲只送了她一人顺口溜，我们根本就没份儿。

母亲对阿兴打不打白骨精，没有多少诗情画意的联想，她是实用主义者，更关心阿兴和永红的个头。我从小到大一直是班里的高个儿，母亲大概觉得个子高是个优点，就以她的方式想让我们所有的下一代都是大高个。永红和阿兴都属于不高的行列，这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不好。母亲却不，只要看见阿兴或是永红在我家门口玩儿，就一定坚持帮她俩儿用她们的小手紧紧勾着我家的门框上面，身体悬在大门的中间，卖力地给她俩抻个儿。遗憾的是，直到长大，我们三个人的个头一直成比例地生长，我是一米七之上，她俩儿是一米六上下，不知母亲在我们的儿童时代是否起过拔苗助长的作用。

永红家住的居民楼紧邻我们楼西侧，这栋楼和我家及儿时伙伴家的套房不同，洗手池和厕所在这栋楼的中部，全楼的人共用。我进出永红家和我儿时伙伴的家，跟回自己家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不吃人家的东西。永红的父母是湖南人，她家的孩子全都智商超群，她母亲的作饭手艺更是高超。我长大后看过一片介绍湖南女子的文章，夸奖湖南女子多么会持家，连做豆豉，都是把豆豉泡在菜油里，长时间的蒸熟。我使用了这个方法，真灵，那豆豉的豆香全给蒸出来了。

永红好吃懒做，在这样大好环境的烘托下，居然什么也不会。她工作以后来北京常驻，经常从东四五条外面马路上的小卖部，买几两卤水鹌鹑，坐在她卧室的床上，举着这可怜兮兮的精瘦鹌鹑，从头吃到脚。她吃的什么也顾不上，不过还是不忘招呼我吃。我不敢碰这瘦骨嶙峋的小鹌鹑，她就边吃便从鹌鹑头上撕下来一小条肉，让我尝，我看着那鹌鹑，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害怕杀生，发展到最后，我基本上不吃鱼肉，更不沾葱蒜，虽然我并不是素食主义者。

不过，永红身上尽是绝活儿，她会炒的唯一一样菜是烧土豆，烧法不太清楚，不过烧出来的土豆奇香，让我对她刮目相看。我后来推测这土豆的烧制方法大概是在炒菜锅里放菜油，翻炒肉块，到肉块出油的时候，放土豆块，焖烧土豆多时，即成。不过她就是详实地告诉我作法，我也绝对做不出来永红做的味道，这就是永红奇特的地方。她温柔、美丽、幽默、富有正义感，我偶尔看见她遐思的时候，就知道她那聪明的大脑壳里，一定又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不是怎么吃一顿，就是怎么臭美一回。

上初中时，小霞教过我很多道饭菜，不过我学完了就忘。长大了我才知道每个人特点不同，我适合当理发员，而不是厨师。小霞家是四川人，她的父母和蔼可亲，会和我唠家常。我在小学就认识她，只是没有说过话。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妩媚动人。她家在我家后面的一栋楼里，和四零六栋并排。她很有耐心，在厨房里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我，教我的绝活有凉皮儿、凉粉儿、蒸大辣椒末，我学完后，就回家效仿一番，做出来的东西立即变了模样和味道，看着家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我的忙乎白费了，所以她教我的饭菜我又原样还给了她，没有一点保留的想法。

从初中到高中，伙食没有什么提高，不过我的闺中好友却有了长足的发展，除了理科班我同班的女生外，还有文科班的兵兵和大姚。兵兵的父亲和我父亲在一个车间工作，她有一个姐姐。姐俩儿都长得水灵纤细，姐姐笑起来甜，妹妹笑起来爽。兵兵为人豪爽大方，痛快极了，和她柔弱温情的外表根本就对不上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从来都是她掏腰包，她不肯让我们分担任何责任。我在初中就认识大姚，她当时在十四班。我和她初三时透过十四班后门上的破洞传递纸条子玩而相识，后来就一路玩到高考后。

大姚长着精致小巧的脸盘儿，白白的齐整的牙齿，她回眸一笑，可以让全一中的男生驻足回望。大姚看着温和，不过说话很有分量。我们有一次去公园照了很多照片，当时我问她想不想马上冲相片，她斩钉截铁的说，要连夜冲出来。圆子和大姚就来到我家，我们把大屋的白炽灯换成红灯泡，我从大姐家借来暗箱，买了固体洗相液，按比例兑水后，连夜在红光下冲洗照片，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因为太晚，我们四个人包括我妹妹，就关严大屋的门，在我的大床上挤了一晚上。半夜里，圆子和大姚还起来打蚊帐里的蚊子，我迷迷糊糊地抬了抬眼皮儿，就睡过去了。

我的那么多小伙伴们，个个风趣动人，但是偶尔也会在大三和弦里，冷不丁地冒出一个不和谐音，让我措不及防。高三时，我忽然间放羊，对书本上所有的说教失去耐心。父亲不敢管我，就派妹妹在大夏天，来一中給我送西瓜。我虽是理科班的，却窜到文科班锁着的教室里，看管着摊在面前的几本破书，每天如此。兵兵、圆子等几位闺中好友，也在这个教室里。

西瓜切开后，又红又沙，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两块西瓜，桌子上还有剩余。吃得正酣，张群在外面敲门。张群虽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好像也有不少敌人。兵兵从门缝里看见后，并不着急开门，而是直奔剩下的两块西瓜。她当时左手举着正在吃的一块西瓜，右手接嘴里的西瓜籽，本来就已经应接不暇了，却不忘抓起剩下的两块西瓜，非让我妹妹在每一块上，都咬一大口。妹妹不肯，她就用正忙着嚼西瓜的含糊不清的语气，威逼利诱。

从左到右：圆子的弟弟，胖胖，圆子，妹妹，大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