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农村的真实：答网友对11•16血色校车的质疑

本草知無 · 发表于 2011-11-16 22:56:32

2011-11-17 11:05:20 来自: 草木生(废却悟心钻故纸，性真从此丧多闻)
西北农村的真实：答网友对11•16血色校车的质疑
今早看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在第一时间，发出了《疾语：那些还在路上的孩子，祝你们好运！》
有网友看到后，发出这样的质疑：

我很奇怪啊，农民的时间应该很自由吧，自己送小孩上学怎么了，为啥非要挤校车，家长都干啥去了？
再忙需要跟城市上班族一样刷卡掐点吗？

送小孩才几分钟时间还是家长对小孩不够重视新闻说家长把小孩送到校车，走开两分钟后就撞了，他就看不见车上塞了几十个人？这样还让自己的小孩上，他没责任？

他们能上幼儿园，已经是好的农村了，我小时候见到的农村小孩，全都没上过幼儿园，整天就自己在村里疯跑玩，这些家长已经算有点钱了，农村好些人比城市工人有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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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上面的声音，我无力口水战。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把责任方指向了家长？家长有没有责任？避免不了！但是矛头向家长开真的是太无辜了。我想该网友只是拿城市经验来意淫农村，他不知道什么是农村，或者不知道西北的农村。

11•16的事发地点是甘肃的庆阳，典型的黄土高原，我大学的无数同学都是来自那里。山高沟深，对面人家隔着沟能喊话，走路却要十几里（估计有些人对里也是没有概念的，意思就是说要步行走个好多小时，您别说可以坐车，山路没法走车）。农民大多是靠天吃饭（意思是没有水浇地，等着天下雨，多少能浇活一点庄稼）。收入微薄。好了，我说的这都是山村深处的。看这个事件的发生应该是发生在县城周边，因为深山村里没有幼儿园。不要以为是县城周边就会很好。
中国的农村现在几乎是十室九空，面对强大的城市包围农村的形式，农村人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锄头走到城市去打工，谁不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家里都是留下老人孩子。老人很少有送孩子去学校的能力，即便有还要侍弄着微薄的一点田地，没有农村经验的人真是不知道农活有多苦，我大学的一个老师说海子的诗，说海子没当过农民，真不知道农活多苦，诗里歌颂麦子有多好、田野有多好，完全是快乐，看不出真实。先不说该老师对海子诗的理解是否到位，单就这一点上他是体验过农村的。
中国的农民是最可怜的群体，不单单在物质上。很多人批评这些家长没有安全意识，我想这些都是都市人的理念，农民哪里知道什么是安全？什么是意识？孩子生下来基本都是放在地里，跟着庄稼一起长的。哪有什么“文明城市里的文明育儿”。只要孩子没病没灾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的农村朋友给我讲述他们的成长经历的时候我连连吃惊。说这话的人我怎么看怎么趾高气扬，就好像你对着一群没拿到工资的农民工说，你们怎么不去告啊，怎么这么没有维权意识？他们知道什么是维权？告的衙门又朝哪里开？他们是一群最不善于表达的人民。说这话对他们是不是残忍了？
农民的出行，大多数依赖着小黑车。而且觉得有小黑车坐已经是好日子。平时小媳妇见人都要回避，在小黑车里可能就和老公公肉贴肉了。我坐过无数次的小黑车，很有这体验。农民们认为坐小黑车是自然而然，不会像你一样想到超前的安全不安全的问题。这些都是物质相当丰满以后才会考虑的。在只有小黑车省时省力的条件下我还能选择什么？
我去过甘青两省的很多小学。都听到过步行上学的故事，请你重视步行这个词。听我慢慢讲：一群小学生每天早上四点钟起床，摸着黑走山路，八点赶到学校。中午啃几块馒头。放学后仍然走回去，数次碰到黑夜、恐惧、野物……孩子们的心灵见惯了这些，所以炼成了中国农民最不善于表达的漠然。（不要再问家长为什么不去送，我不想回答）
我住在一个撒拉族村子，小男孩调皮乖巧，第二天我做晨祷还没有起来，他已经被家长赶起来，连也没洗，胡乱塞了几个馒头就满不情愿的走上山路，看着他摇摇晃晃的在夜色里的小影子，我一阵疼惜。他的父亲要去赶牛，母亲要下地，姐姐要忙着烧饭照顾更小的弟弟。。。
后来女朋友去宁夏的小村子调研也是看到这样的故事，才发起了那个小学校的免费午餐项目。
爷爷给我讲过一个很搞笑的故事：说老毛到北京一个中学视察和一个中学生聊天，毛问这白白的馒头是什么做的？面粉做的。面粉是哪里来的？粮站里来的……老毛一气之下回去发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口号。为了让知识青年们知道面粉是从哪里来的。故事的真假暂且不论。但是只知道面粉是从粮站来的却大有人在。
张承志讨厌的智识阶级多少也有点这个意思。我不是为了批驳这个网友。也不是为了破口大骂。只是觉得很悲伤。我们离我们的土地和故乡越来越遥远，我们不知道真实是什么？
当这样悲惨的事情发生以后，我们不去真正的问责，反而对我们的原乡大加披挞。原乡真的很落后、很愚昧，但是却喂养出了文明的你。
孩子们，原谅我，没有给你们写一篇祭文，反而那你们作为引子说事。但是我相信，只要更多的人关注我们的原乡，你们的悲剧不会再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