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他乡之遇（29）

胖胖168 · 发表于 2011-12-1 12:26:40

平平听说了Black拒签多次的事情后，劝我去加州散散心，说加州地方大，公司多，没准我还能找到一份工作。我想了想，找工作的可能性渺茫，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找，不过在C大窝着，解决不了Black的签证问题，我的室友刘青对这件事，显然没有任何同情心来分担我的痛苦，我快憋成祥林嫂了，有苦吐不出，就订了机票，决定在暑假中没有课程安排的一个月里，去加州圣何塞的平平家呆上三周。

既然要走，我就赶紧向房管部的老太太请假，说没法帮她收拾房间了，要等三周后才能回来。我发现美国老太太对我的印象极好，非常不情愿我在她最忙的时候，去加州游玩，不过她左右不了我的行程，只好面露惋惜地请我回来后，立即回她到她的工作间报道。我在美国找不到夏季实习，当清洁工倒是挺得心应手，时刻有活干，不用担心没人要，估计这要感谢母亲，在她的严格管束下，年少的我，不得不隔三差五地老刷地。

我仍记得小时候蹲在水盆旁，用刷子沾了洗衣粉，把水泥地清洗出来后，我会盯着水泥地上细微的圆洞，认真捉摸它的成形过程，并且非常纳闷，同一间屋子的地，光滑的地段没有圆洞，毛糙的地段到处是圆洞，这工程质量上的参差不齐，直接影响了我刷地的进度。天生懒惰的我，梦想之一就是长大了以后，家里的水泥地到处都象镜面一样光滑，不用手刷圆洞里隐藏的黑泥，只需用湿拖布拖几遍就行。现在C大的住房里，不是镶着地毯，就是贴着清一色的地板革，清理这些地板，比刷水泥地，可是轻松了无数倍，看来我的梦想，在美国超前实现了。

平平是我北航的同学，同系不同班，我们在军训的时候，就很和的来，在后来的四年大学生活中，越走越近。她来自东北，高鼻大眼，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笔直，说起话来，柔声柔气的，同我这种张牙舞爪的假小子相比，颇有女孩子温柔美丽的一面。不过她的肚子里，都是主意，好的坏的，馊的酸的，让人捧腹大笑或是啼笑皆非的，应有尽有。她可以在选修的我们专业的小班课上，同我们班名不见经传的男生打成一片，在老师眼皮子无暇光顾的后排，悄无声息地在一张白纸上，下一整堂课的无子棋，也能让比电影明星更帅的弟弟，满头大汗地从外面飞跑回家，因为她亲口告诉小她两岁的弟弟，他最喜欢玩耍的树林里，到处都是鬼，人占地方，鬼不占地方，他虽然看不见，并不说明鬼就不存在，所以要赶紧回家，别在外面野。弟弟听信了她的话，路过树林，就会吓得狂奔回家，直到他长成一个男子汉，不再受姐姐言语的恐吓。

我不具备平平的智商和情商，成天迷迷糊糊地过日子，我们俩碰到一起，总是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让我永远心情愉悦。她说人和人之间，有很多说不出来的缘分，就象上辈子欠下的一样，比如说我和她，她天生就是照顾我的命，而我天生就是享受她照顾的命。我感激不尽，好象天上的馅饼，在认识平平之后，都掉进了我的口中一样。来找我的同学多，有时候找不到住处的时候，她会安排我睡在她们宿舍她的床铺上，而她则去我们十三楼西侧的二专业去找住处，然后她落户在二专业女生宿舍。她在六四之后的那个秋季，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与高数考试有关，她背着这样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路猛追，门门功课都是优胜，只为洗刷当时的一念之差。我知道她心中的忐忑不安，只想尽量帮她分担，就在大四毕业分配之前的几个月，带着她来到半仙儿的宿舍，求他给平平看个手相。

半仙儿是我们专业厂长班的学员，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岁左右，个高偏瘦，相貌斯文，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地，却有一种威严之气。我们班的同学幽默诙谐，成天说着让人笑破肚皮的玩笑话，他们班的学员都是拖家带口的已婚人员，属于各大国营企业的中流砥柱，看起来老成了许多，同我们合并上专业课的时候，多是坐在后排看我们胡闹。半仙儿的室友比半仙儿健谈，会来我的宿舍同我聊天，我因此得知半仙儿的能耐，就找他给我看手相。他手心手背仔细研究之后，说算不了，还没长出来。

我心想哪有这样的道理，我都二十三岁了，该长的早就长完了，就再次找他，课堂上找了不算，还跑到他宿舍找他，自认为他不会记得曾经研读过我的手相，遗憾的是，我每次都失望而归，他给所有的人算，就是不给我算。他唯一向我透露的天机是，我是金形人，这是我头一次听说人也分金木水火土，很好奇，就问凭什么，他不解释，我也问不出来，只记得他那一双美目，黑亮黑亮的，里面写满玄机。这次，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认真看了平平的双手，说她是水形人，四年之后，会遇到水，大片的水，彻底洗刷她在北航遭遇的挫折，人生无过无功，雨过天晴更灿烂。

我和平平后来都分到北京，她去一家工厂，我去进出口公司。她在工厂里的业绩卓著，厂长有意提拔她当下一任厂长，不过中途她却跳了槽，去了酒店当公关主管。她会抽空约我去她的宿舍住一个周末，买来蛋糕牛奶给我当第二天的早餐，然后我睡她的床铺，她睡对面室友的床铺。她结婚后，我经常在她的安排下，去她和老梁的家，一起做饭吃饭，如果碰上我去新东方上课的晚上，她会和老梁推着一辆飞鸽牌自行车，站在校门口，等着我从公共汽车上归来，然后我们仨沿着北航熟悉的街道，在昏暗的路灯下，影子长短交替地走回他俩温馨的小家。在寒冷的夜晚，她和老梁站在校门口，搓着手跺着脚等我回家的样子，始终温暖我心。

四年之后，平平漂洋过海，去美国留学，某一天忽然意识到半仙儿说的水，大片的水，原来是海洋。三年之后，她和老梁，在三藩机场接到了灰心丧气的我。